Fanny Wang的新生活他从来不给女孩子买玫瑰花(第3/4页)
“他爱你吗?”莲娜问。
“是的。”范妮说。
“你爱他吗?”莲娜接着问。问得娜佳在旁边笑了起来,问莲娜是不是在练习主持婚礼。莲娜并不理会,用圆圆的大眼睛瞪着范妮,温柔而坚决地问,“你爱他吗?”
“我当然爱他。”范妮说。
莲娜点点头,说:“那就行了,你又有什么伤心的呢?你好运气,上帝给了你一个礼物,一个金发碧眼的爱人,在你最孤独的时候来到你身边。你还计较别的干什么呢。你也有,我也有,我们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
“是的。”范妮答应着。
“你应该笑。”莲娜握了握范妮粘满泪水的手指,最后说。
然后,她们看到娜佳眼尾微微向下倾斜的褐色眼睛里充满了眼泪。
范妮就这样,在她的新生活里沉浮。一天天飞快地过去,心情一天天地变得混乱。因为她避而不见的真相太多了,简直就无法将余下的部分连成一气。有时她的发音也变得含混不清,特别是和鲁在床上的时候。有一次说信用卡的时候,她把Card 说成了Car,惹得鲁急得用手拍着床说:“d,d,还有一个d的音!你把卡片说成了街上跑的汽车了!”范妮觉得自己的自信心象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冰激凌一样,外表看上去方方正正的,但一勺子下去,就软成了一滩汁。但范妮心里明白,在这样的时刻,她应该象菜刀一样尖利,准确和结实才行。
那天她接到了婶婆的电话,说奶奶的照片找出来了,让范妮过去看。她听着婶婆硬朗的声音,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照片?范妮开始以为自己应该给婶婆照片,但是被忘记了。然后,她想起来上次见面的时候,自己要求过婶婆要看奶奶的照片。然后,范妮想起了那时候的情形,时差带来的恶心,象匕首一样蓝的天空,自己了解秘密的渴望。现在想起来,好象那是很上辈子的事。
她的心乒乒地跳起来,她有点不敢去见婶婆,这也是家里不停地催范妮盯住婶婆给简妮办经济担保,但范妮一天天往后面拖的原因之一。要是婶婆问起她的学业,她不知道怎么说。她想,鲁的事情也是不能跟婶婆说的,在鲁连“我爱你”都没有说过之前。婶婆一定会觉得,王家的后代,变得太贱。
婶婆在电话里继续说,她有一个从前的学生,现在是NYU的英文教授,格林,他专门研究中国买办历史。在七十年代初,他已经为中国的买办历史和教会学校写过论文,还特别注意过王家的历史,专门为王家的历史写了一本书。所以,那天婶婆也会请格林教授来,介绍他们彼此认识。范妮想要知道什么事,可以问这个专家。婶婆还说,要是范妮打算考NYU的话,格林教授也可以介绍些学校的情况给她。
范妮应着,一边低头查看自己的毛衣。那上面常常粘着鲁卷曲的金发,她一般总是留着它们,现在她开始把它们摘掉。她知道婶婆是好意,想给范妮一个favor,范妮想起来上次她提了那么多问题给婶婆。可范妮觉得奇怪,居然现在自己一时想不起来想要问些什么。
按照婶婆定好的时间,范妮放学后去了婶婆家。又是下午茶的时间,婶婆用的唇膏还是那种又油又红的。婶婆这里一点也没有变,而自己的身心,却已大不相同。
婶婆打量着她,范妮觉得自己紧张得夹紧了双腿。然后,婶婆说:“范妮开始有点纽约女孩的样子了。”
范妮控制住自己的多疑,跟着婶婆到衣帽间门上的穿衣镜前,欢快地转着身体说:“真的?”她脸上带着无辜的笑,是为了给婶婆看的。
格林教授能说很斯文的普通话,他在台湾学了汉语。他告诉范妮,在范妮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就看到过奶奶范妮的相片了。那时,他正在研究上海的教会学校传播的文化对中国人的影响,找到了在大学本科时的心理学教授爱丽丝,她是第一个被访问者,在他后来写作的著作里,用了不少婶婆相册里面的相片,包括中西女中当时宿舍会客室的照片,毕业典礼的照片,还有当时爷爷奶奶和叔公留在纽约,没有带回上海的相片。后来,他做美国海外经济发展史的研究,就研究的是美国洋行在中国的经济行为。因为和王家的人渐渐相熟了,对王家的历史有兴趣,就又写了王家作为美国洋行的世袭买办的家史。“王家的人有时和他开玩笑,就叫他司马迁.格林。”婶婆笑嘻嘻地将手搭在格林教授的肩膀上,向范妮介绍说。
他亲切地看着范妮,好象在欢迎范妮回家:“听爱丽丝说,你从来没看到过你的奶奶,也没见到过她的照片?我真不能相信。”格林教授对范妮说,“你奶奶是很喜欢照相的人,还有你的爷爷,他们在年轻的时候留下过许多照片,是因为那时照相是种时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