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孤魂(第11/13页)

“天!你们、你们掘了我爹爹的坟?”沈珺凄惨地悲呼一声,就要往外跑。

袁从英厉喝:“阿珺,你给我站住!”沈珺呆呆地止住脚步,袁从英直视着她,“要看坟有的是时间,你先告诉我,这人说的是不是实情?”

“是……”沈珺垂首饮泣。

袁从英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转向地上那几位:“如果事情真如你们所述,那还算情有可原。不过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们,这所宅子里所有的财物都已转移到了别处,你们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的。今天我不想多追究,你们这就散去。我会去通报官府,你们从今后再不要来,否则必陷牢狱之灾。”他抬手扯开绑绳,低沉地道,“滚吧!”

那四人屁滚尿流地跑出院门,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珺。”沈珺抬起茫然的泪眼,袁从英面无表情地问,“你爹的坟在哪里?”

“就在……院后的杂树林中。”

“好,你跟我来。”

天已全黑,袁从英从院里找到几个“鬼怪”扔下的灯笼,点起来走在前面,沈珺在他的身边紧紧相随。风越刮越猛,灯笼被吹得不停摇摆,在他们的脚前投下散乱无章的黯淡光芒。杂树林离得不远,里面的风势稍小些,但枯枝败叶垂挂在头上,时不时挡住去路,暗影憧憧,叫人不寒而栗。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着往里走了一小段,沈珺突然揪住袁从英的衣袖,语不成调地道:“袁、袁先生,前、前面就是……”

稀薄的月色透过乱糟糟的树杈,照在一处孤坟之上。几步开外就能看到,当初匆忙竖起的墓碑斜倒在坟前,祭拜用的石香炉底朝天滚得老远。小小的坟包上泥土翻起,坟头被铲挖掉了大半,碎石和枯木将周遭弄得一片狼藉。

沈珺摇晃着几乎站立不住,袁从英将她扶靠在旁边的树上:“阿珺,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他把灯笼塞到沈珺手里,自己借着月光一步一步朝孤坟走去。沈珺拼命睁大被泪水糊住的双眼,望着他瘦削的背影走到坟前。袁从英先是俯身察看了一番坟边的情况,然后便踏上倒塌了大半的坟包,慢慢探身进去。惨淡的月色下,他孤清的身形望去还真有些像个遗世彷徨的鬼影……

袁从英消失在坟包里了。沈珺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坟头,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黑云遮月,除了她手中灯笼的微光,天地均沉没无踪。沈珺再难压制巨大的恐惧,一声惊呼冲破喉咙:“袁先生,你在哪里?”灯笼从手里落下,她跌跌撞撞地朝坟前跑去,“爹爹,你不要害他,不要!”

“阿珺,阿珺!我在这里!”

“袁先生……”沈珺泣不成声地扑进袁从英的怀中。

“好了,好了,没事了。”他轻轻拍打着姑娘的脊背,她哆嗦得就像寒风中的枯叶,满脸的泪水沾湿他胸前的衣襟。在袁从英的抚慰下,沈珺慢慢平静下来,她抬起泪水四溢的脸,哀哀询问:“袁先生,我爹爹他、他怎么样了?”

袁从英从地上捡起灯笼,划亮火折,沉声道:“已经肢断肉烂,没有半点儿人形了。哼,想必是生前作恶太多,来寻仇的人才连尸首都不放过。”

听了这番话,沈珺倒未显出太大的震动,伤恸接二连三,她已经有些麻木了,就连袁从英伸过胳膊来揽住她的肩膀,她也很自然地靠了上去。在这个时刻,身边的这个男人就是她全部的依靠,寒风凛冽的荒原上,只有他的呼吸带着暖意……

袁从英没有再说一个字,举步慢慢将沈珺引回宅院。

两人一起回到沈珺的房前,袁从英退后半步,低声说道:“你休息吧。我去给你爹的坟再盖些土。”

“袁先生!”沈珺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异样,借着屋里透出的烛光,却见他的面色惨白,额头上的丝丝血迹十分触目,她倒吸口气,“袁先生,你头上怎么了?”

袁从英抹一抹额头,满手血污,他满不在乎地道:“刚才看坟的时候太黑,不小心擦伤的吧……没事,你快睡吧。”说话间月影晃动,恰好照在他脸上。清白的月光下,他的形容显得分外憔悴。沈珺看得心惊,一下子愣在原地。

袁从英似乎也有点儿恍惚,冲她点点头又要走,被沈珺一把拉住:“袁先生,都这么晚了,今夜就别去了。也……不急在这一时。阿珺帮你料理下额上的伤。”

袁从英略一迟疑,便跟着沈珺进了屋。

两人在桌边坐下,沈珺将蜡烛移到眼前仔细察看,他的额头上果然只是碰伤,问题不大。可为什么他看上去如此虚弱?沈珺掏出雪白的丝帕,轻轻擦拭他的额头,关切地问:“袁先生,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赶路太累了?”

袁从英怔了怔:“我没事,倒是有点儿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