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疑情(第6/13页)

沈珺微颤着声音问:“哥,你怎么回来了?”沈槐似乎也被她吓到了,手中握着的东西“当啷”落到地上。沈珺抢前几步,俯身去捡,她的手与沈槐伸出的手碰在一起,同样的冰冷、颤抖。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直愣愣地望着跌落于青砖地上的紫金剪刀,好像那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物件。

“哥,你、你怎么找到的这个?”沈珺咽了好几口唾沫,才问出句话来。

沈槐答非所问,声音异乎寻常地干涩凄厉:“阿珺,这把剪刀就是杀死老爷子的凶器!”

沈珺的脸顿时煞白,愣了半晌才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沈槐闷声断喝,“总之老爷子就是被这把剪刀捅死的!”

沈珺低下头,半晌才低哑地问:“那……是谁?”

“是谁?是谁?”沈槐若有所思地重复着,突然爆发出一阵犹如哭泣般的苦笑,“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上去胆小如鼠的一个懦夫,竟然敢在我的面前周旋了这么久。而我呢,还以为一切都在按计划行事……他这是要让我陷入泥潭无法自拔,他这是要把我也害死啊!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恶棍!该死的畜生!”一连串恶毒愤恨的咒骂从沈槐的嘴里涌出,紧接着他又用双手捧住脑袋,痛苦万分地辗转呻吟。

沈珺吓坏了,她还从没见过沈槐这个样子,颓废、绝望、失魂落魄……沈珺只觉得心痛难抑,她噙着眼泪展开臂膀,将沈槐搂入自己的怀中,轻声喃喃:“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呀?不管有什么难事儿,都告诉我、告诉我……”

沈槐甩开她的拥抱,只管捧着脑袋发呆。沈珺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又急又怕,目光一瞥时,才发现桌上还摊开着一张纸。那纸皱皱巴巴的,上面硕大歪扭的字迹直冲入沈珺的眼里,她又是浑身一震,这样的字体她再熟悉不过,那是沈庭放的笔迹!

“哥,这是爹爹的笔墨吗?”她低低地问了一句,沈槐毫无反应。怀着既恐惧又好奇的心情,沈珺轻轻拿过这张纸,匆匆扫过抬头部分——原来这是沈庭放写给沈槐的一封书信!她浏览着,立即发现,这封信才写到中间,沈庭放的字迹又非常潦草散乱,仿佛是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慌中写下的。即使如她这般熟识,也很难一下子辨认清楚,但信中的几个名字还是触目惊心地跃入她的视线:阿珺……袁从英、狄景晖,还有……谢岚!沈珺瞪着这最后一个名字,有些发蒙,终于忍不住转向沈槐,怯怯地问:“哥,我记得爹爹死了以后,袁先生提到他死前似乎在写一封书信,但没有找到,就是这封信吗?你从哪里得来的?还有……这信里如何会提到谢岚……”

“住口!”沈槐一声暴喝,劈手将信从沈珺手里抢下,三扯两扯就把信纸撕得粉碎,还兀自大口喘着粗气。沈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再说不出半个字。

沈槐的脸已彻底变形了,丑陋暴戾掩盖了平日的端正帅气,他恶狠狠地死盯着沈珺,一字一顿地说着:“阿珺,你给我听好了,今后如果再让我听到‘谢岚’这两个字,就休怪我不客气!”

沈珺的眼前模糊一片,她觉得委屈、困惑,更有难以言表的悲哀击打着心房,虽说她早已习惯把他的意愿当作自己的意愿,把他的悲喜揉成自己的悲喜,但此刻的沈槐,显然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假如不是因为他所面临的困局太险恶,那么就只能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在意过她。谢岚,谢岚,既然他说了不能提,沈珺只好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这个她从小就被灌输了要去热爱的名字,她真的就全心全意地爱了一生啊,可为什么他又用如此粗暴的方式禁止她再提起……

沈珺的泪默默流下,对面之人视而不见,只因他又陷入新的恐慌,正在讷讷自语:“他一定怀疑我了,一定是的!这个老狐狸,果真是天底下最虚伪最狡猾的老家伙!他居然还装出一副对我特别器重信任的模样,想要消除我的戒心,进而查出我的真相……”他抬起头,一把攥住沈珺,“阿珺,你知不知道,那个狄仁杰,他真是太可怕,太可怕了!”沈珺凝噎着连连摇头,沈槐又把她推开,嘴角挤出个残忍的怪笑,“还好袁从英死了,死得太及时了!他们没有碰上面,所以还……不对!狄景晖会不会给狄仁杰带来什么消息?应该不会……但愿不会……他们没有时间,光顾着和突厥打仗,还顾不上其他……”

“我要走了!”沈槐突然停止自说自话,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扭头就要往外走。

沈珺晕头转向地扑到他身后,拉着他问:“哥!这么晚了,你又要去哪里?”

“你管不着!”沈槐毫不留情地扒拉下她的手,两步就走到房门口,又停下来,转身冲着沈珺阴森一笑,“阿珺,刚才你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好好回榻上睡觉去吧。我今后会很忙碌,恐怕越发没时间来此地了,好在有卫士护你安全,我尚可放心。总之,你自己多持重,莫要和任何人走动,再不许发生那个何大娘之类的事情,少给我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