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疑情(第12/13页)

黄袍人大骇:“你胡说!我主人为什么要将我碎尸万段?”

“唔,”袁从英步步紧逼,“不是你的主子,就是你主子的主子!我没说错吧?不管怎样,到时候你必然是要被当作替死鬼抛出去的!”

黄袍人脸色煞白,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一个粗哑的女声突然响起:“你退下!我来和他谈。”

黄袍人应声而退,门又启时一阵寒风掠过,将烛灯吹灭,犹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黑黢黢的屋子中央。她的面貌虽被黑暗遮盖,从头到脚的金银饰物却在暗影里熠熠闪烁,静夜中,随行而起的环佩叮当之声亦显得格外清脆,只听她说:“袁从英,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够机智、够刚强!难怪乌质勒对你赞不绝口,不惜代价也要保住你的性命……”

袁从英站起身来,对黑暗中的女人微微点头:“过奖了。不知能否请教尊姓大名?”

那女人往前跨了一步,月光从窗外投到她的脸上:“妙吉念央宗,哦,你可以称我为缪年。”她淡淡地笑了,“乌质勒总摆脱不了他的中原心结,非要给我用这么个古怪的汉名。”

“原来是王妃,失礼了。”袁从英将手伸向烛灯,“既然王妃已主动现身,我想还是把灯点上吧。”

悠悠的红光再度晕染出一方静暖,圆桌前二人对面而坐,看似十分平和。缪年率先发问:“那么说今日午后,就是你让人去大运寺送信,并在信中直指杀童案的罪魁元凶就是大运寺?”

“是的。”

“我可以问一下,袁将军此说的依据是什么吗?”

“当然……不过首先要告诉王妃的是,大运寺的主谋身份,并非是我一人的判断,其实庭州官府也早就有此怀疑。我昨天傍晚到达庭州后,与刺史崔大人共同分析案情,我们相互验证了对方的观点,所以就对这个结论更有信心了。”

缪年把脸一板:“不可能,庭州官府怎会想到大运寺?我不信。”

袁从英摇头轻叹:“王妃,你也把大周的官府想得太无能了。杀婴祭血、嫁祸裴素云这整桩阴谋,从一开始就有许多破绽,后来更由于意想不到的原因而出现极大的纰漏。当初如果不是庭州暂时的吏治空虚,恐怕你们根本不会得逞,更不会容你们猖狂到今天。庭州虽是西域边陲,但始终在大周的王化之下。王妃,这一点乌质勒王子是很清醒的,想必他也对你强调过很多次了吧?”

缪年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但又不肯轻易服输,于是强硬反问:“袁从英,你到底如何认定大运寺就是真凶的?把理由说出来听听,否则又怎能令人信服?”

“好,那我就说一说。”袁从英平淡地道,“首先,我知道裴素云绝对不是凶手。”

“理由呢?”

“我相信她。”

缪年轻嗤一声,满脸不屑的表情。

袁从英微笑:“有些信任是不需要理由的,王妃,我想你懂得这个道理……嗯,我还是继续往下说,然后王妃再做评价。”

“请。”

“当我在弓曳听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后,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大运寺住持告诉百姓,女巫用孩童的鲜血祭祀,就是为了能让我死而复生。但裴素云向我坦承,萨满教根本没有这样残忍的祭祀方式,以人为牺牲的祭祀只存在于极少数的民族,比如吐蕃的教派中。虽然我不熟悉神教异术,但我至少知道,自己压根就没有死,又何来死而复生?既然我的生还与杀童案没有半点关联,更不是杀童案的必然结果,那么杀童案带来的后果究竟是什么呢?

“昨天我与刺史崔大人讨论案情,他的思路与我不谋而合。据崔大人说,他来庭州接手此案后,也着重调查分析了案件的后果。他发现,从本案中受益最大的,正是大运寺!”

“大运寺受益?受了什么益?”

“庭州佛教历来不盛,大运寺香火寥落许多年,却偏偏在最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本来深受庭州百姓敬奉的萨满伊都干成了十恶不赦的罪犯,大运寺跳到众人面前,先是揭露所谓的真相,然后带领大家去寻仇,受到阻挠后,又宣称可以用法术惩治凶手,只要大家转而信奉他们,就不光能报仇雪恨,还能跳出轮回、得到永生……哼,崔大人告诉我,这些日子以来,很多庭州的百姓都抛弃了信仰多年的萨满教,转信佛教。确切地说,是以大运寺为代表的所谓‘佛教’。”

缪年冷冷地插话:“官府不肯出头,大运寺替民做主不对吗?天朝推崇佛教,庭州百姓弃萨满而礼佛,难道不好吗?”

袁从英面不改色:“王妃,我乃一介武夫,对这些事情仅一知半解,但刺史崔大人对此还是颇有见识的。他暗中做了许多调查,甚而派人扮作普通百姓,潜入大运寺观察。他的调查结果是,大运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佛教寺院,而是以佛陀之名行邪祟之事,其宣扬的教义、奉行的仪式等等,无不尽显邪恶妖孽的内质,完全不是正派佛教,倒更像异族邪教……”他喘了口气,紧盯着缪年一字一句地道,“特别类似某些源自吐蕃的教派,崇尚生人祭祀的教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