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会试(第11/12页)

“哦?”狄仁杰微微一惊,朝身边的沈槐点了点头,“走,过去看看。”两人疾步来到东廊丙字七号前,狄仁杰眼光扫向门柱上钉的号牌,顿时愣了愣:“杨霖?”

“大人,是杨霖。”沈槐亦看清了名字,在狄仁杰耳边轻声叫道。

号房里头有些昏暗,书案之上合扑一人。狄仁杰走到他的身旁,只见写满字的卷子半垂在案边,一支笔滚落在地。

“杨霖?”狄仁杰低低唤了一声,杨霖毫无动静。狄仁杰示意沈槐将杨霖的身子拉起来,半明不暗的光线下,杨霖双目紧闭,嘴角边溢出白色的口沫,脸上已无半点儿血色。

狄仁杰的眉头皱紧了,他探了探杨霖的鼻息,目光一悚,又转去握住杨霖的手腕。

沈槐也很紧张,盯着狄仁杰悄声问:“大人,他……”

狄仁杰的声音十分低沉:“已经没有脉了。”

“啊?”沈槐下意识地抓了抓杨霖的脉搏,随即愣愣地望定狄仁杰,似乎也没了主意。

狄仁杰面沉似水,暗影之下,沈槐看不清他的表情。沉吟片刻,狄仁杰吩咐道:“沈槐,你立即派人去大理寺请宋乾大人,告诉他这里有命案要查,但为防惊扰其他考生,请他着便服前来。这里嘛……马上叫两名卫兵过来将尸体先移至正堂内室,并看管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你与我继续在此勘查现场。”

“是!”沈槐抱拳。

狄仁杰跨出号房一步,和颜悦色地向东西两廊喊话:“有一位考生突发急症晕厥了,我们会立即安排郎中给他诊治。大家继续专心答卷吧。”

考生们果然都松了口气,唯有赵铭钰向此处望了好几眼,才又埋头书写起来。

则天门楼之下,天津桥前,此刻又换了一副光景。

亲眼看着波斯宝毯烧毁,在四夷众使前丢尽脸面,高踞于城楼之上的武则天气得全身哆嗦不止。文武百官各个大惊失色,张氏兄弟煞白着脸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结果也始料未及。在场的四夷使者们更是什么表情的都有,震惊、困惑、幸灾乐祸、暗自得意……

沉默许久,武则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五郎、六郎,后头还有什么安排?”

张易之赶紧上前,小心作答:“陛,陛下,后面原先安排的是杂戏……您看还要不要?”

“当然要!”武则天的声音冷硬如冰,张易之悄悄抬眼,那张肃杀的脸上是愤怒,亦是绝不服输的气魄。张易之明白,女皇动了真格便六亲不认,任他也不敢怠慢。

“臣遵旨!”张易之连忙躬身高呼,抬腿飞奔下则天门楼。

周梁昆人事不知,被抬下场去。尉迟剑临危受命,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心惊胆战地主持起杂戏表演。他身上的官袍又是汗又是水,早已湿透,哪里顾得上料理。尉迟剑心里再清楚不过,周梁昆大人这回是彻底完蛋了,自己的脑袋此刻也在裤腰带上晃荡着,要是接下去的环节再出什么问题,此命休矣!

在他的卖命指挥下,则天门楼下很快又热闹起来。伶人异士轮流上场、各显神通,吐蕃的“戏车”、新罗的“履索”、倭国的“忍术”、波斯的“吐火”,甚至天竺剖腹剜肉的“幻术”也血淋淋地登场亮相,引来围观者的阵阵惊呼和喝彩,然而表面欢腾的场面掩盖不住四下弥漫的不安与慌张,令本就十分惊险的表演更蒙上一层诡异、恐怖的气氛。

张易之频频朝上窥视,武则天阴沉的脸孔始终没有半丝笑意。他正自彷徨,头顶传来低沉的问话:“五郎,天朝的杂戏表演是什么,你可知道?”

张易之心里咯噔一下,忙恭谨回话:“陛下,易之倒是问过了,准备的是透剑门戏。”

“嗯。”武则天轻轻地点了点头,张易之赶紧又加了一句:“透剑门戏极为惊险,必能压过所有四夷的杂戏!”

武则天冷笑:“只要不再出纰漏就好了!”

透剑门戏开始了。广场上搭起一条几十步长的布幔长廊,其上遍插锋利的长剑,密密麻麻直指中央,令人望之悚然。所谓的透剑门戏,就是一人骑马奔入长廊,从剑尖丛中飞速越过,由于长剑密布且错落交杂,穿越之人既要有胆量,又要能很好地驾驭马匹辗转腾挪,避开剑锋,所以难度极高,号称天下第一杂戏。

前面赛宝出意外,让武则天大丢面子,现在这透剑门戏,大家都抻长了脖子,想看看天朝如何展示绝技,赢回尊严。果然,一匹黑色骏马跑上场来,体型矮小,是为这种杂戏特别训练的。马上的骑士身披麒麟战袍,头顶的亮银盔下悬面罩,远远望去倒十分威风。唯有稍近些的尉迟剑发现,麒麟战袍似乎小了点儿,有些不太合身。“怎么回事?”他纳闷地自语了一句,突然脸色大变,张开嘴却再发不出声音,就在他万分恐惧的目光中,那骑士挥鞭驱马向布幔长廊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