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5/7页)
让-皮埃尔要来一张桌子、热水和毛巾,然后跪在艾哈迈德跟前。过了几秒钟,他抬头看着其他几名游击队员,用达里语问道:“他遭遇爆炸了?”
“直升机发射了火箭,”一名没受伤的队员说,“其中一枚就在他旁边炸了。”
让-皮埃尔转而用法语对简说:“他伤势很重。能活着回来简直是奇迹。”
简能看到艾哈迈德下巴上的血迹:他一直在咳血,说明他有内伤。
萨哈拉恳求地望着简,用达里语问道:“他怎么样了?”
“很抱歉,我的朋友,”简尽量做到温柔,“他伤得很重。”
萨哈拉顺从地点点头:她知道会是这样,然而俏丽的脸上仍淌下了泪珠。
让-皮埃尔对简说:“帮我检查一下其他几个——这里耽误不得。”
简检查了其他两位伤者,过了一会儿,她说:“头上只是擦伤而已。”
“处理一下。”让-皮埃尔说。他在指挥大家把艾哈迈德抬上桌子。
简帮吊着胳膊的队员查看伤情。他的情况更为严重:一颗子弹似乎打碎了骨头。“一定很疼吧?”她用达里语问道。对方笑着点点头。他们都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子弹打伤了骨头。”她对让-皮埃尔说。
让-皮埃尔并未抬头,依旧专注于艾哈迈德。“给他做局部麻醉,清洗伤口,然后取出弹片,重新包扎吊臂。受伤的骨头稍后处理。”
简开始为注射做准备。让-皮埃尔需要协助时会叫她。看来这又是漫长的一夜。
午夜刚过没几分钟,艾哈迈德停止了呼吸。让-皮埃尔很想哭。这并非出于悲伤,毕竟他与艾哈迈德相交尚浅;想哭的冲动纯粹源于挫败感,如果有电、有手术室、有麻醉师协助,他本可以拯救这条生命。
他蒙住死者的面部,然后看了看丧夫的妻子。她一直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看着,几个小时不动地方。“我很难过。”让-皮埃尔对她说。她点点头。她的镇定使让-皮埃尔感到欣慰。有时,死者的家人会指责他没有尽力抢救:这些人似乎认为既然这个医生懂得那么多,那就没有他医不好的病。而每当此时,让-皮埃尔都有一股冲动冲着这些人大喊:我不是上帝!但眼前这个女人似乎能够理解。
他转身背对尸体。此时的他已经筋疲力尽。这一整天来,他一直在修补那些支离破碎的病体,而失去生命的这还是第一个。那些一直看着他抢救的人,多数都是死者的亲属,此时都走上前来处理遗体。死者的遗孀大声痛哭,简扶着她走到一旁。
让-皮埃尔感到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头。他一回头,看到穆罕默德——组织这次运送任务的游击队员。他立即感到一阵内疚。
穆罕默德道:“这是阿拉的意志。”
让-皮埃尔点点头。穆罕默德掏出一包巴基斯坦香烟,点燃一支。让-皮埃尔开始整理自己的医疗器具,把它们放进包里,同时不回头地问了一句:“现在你怎么打算?”
“马上再派一支护送队过去。”穆罕默德说,“我们需要弹药。”
让-皮埃尔突然一惊——尽管此刻他已十分疲惫。“要看地图吗?”
“要。”
让-皮埃尔合上包,两人离开清真寺。星光照着村中的小路,他们回到小店老板的家中。客厅里,法拉睡在香塔尔摇篮边的地毯上。两人进屋,她立即醒来,并站起身。“回家去吧。”让-皮埃尔对她说。她一言不发地离开。
让-皮埃尔把包放在地上,轻轻将摇篮搬进卧室。香塔尔睡得很熟,直到摇篮放下方才惊醒,接着便一阵啼哭。“哎呦,这是怎么了?”他低语安慰道。让-皮埃尔看看手表,意识到可能孩子需要喂奶。“妈妈马上就回来。”他对女儿说。没用。他将孩子从摇篮中抱起来轻轻摇动,孩子渐渐安静下来。他抱着女儿回到客厅。
穆罕默德站在那里等待着。让-皮埃尔说:“你知道东西的位置。”
穆罕默德点点头,打开一口油漆的木柜,拿出一大捆折叠地图,从中抽出几张在地上摊开。让-皮埃尔哄着香塔尔,越过穆罕默德的肩头看着地图:“伏击发生在何处?”
穆罕默德指了指贾拉拉巴德附近的一个地点。
穆罕默德组织的护送队所走的路线在任何地图上都没有显示。然而,让-皮埃尔的地图却标注了某些山谷、高原和季节性河流,这些区域兴许可以纳入路线当中。有时,穆罕默德可以回忆起某地特征,有时只能猜测。他经常和让-皮埃尔讨论等高线所描绘的确切地形,或者说说诸如冰碛层这样较为模糊的地理特征。
让-皮埃尔建议道:“你可以再往北到贾拉拉巴德附近。”在这座城市所在平原的北部,有一处地形复杂的山谷,仿佛一面蜘蛛网张在科纳尔和努里斯坦河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