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神的巡礼(第5/8页)

和见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但仔细一看,她的唇角徐徐地向上扬起了——她在嗤笑。

高千的“底牌”被看穿了……我有这样的感觉。此刻,和见是在使出无言的“反击”,以一种任何人都绝对无法打败的、登峰造极的“犯规技术”。

你说的是什么事情,我完全不明白哦——仿佛如此说着似的,还故意露出装傻的嘲笑——你脑子不正常吧,到底在说什么啊,完全听不懂哦。

与简单地突然疾言厉色有所不同,她把原本应该是自己背负的心之桎梏巧妙地进行了转嫁,使之变成了对手的负担。本来应该是自己承受的伤害完全让对手去承受了,实在是恶魔般的沉默,还有那装傻般的嗤笑。

“你立刻就决定销毁遗书,然后选择乘上救护车,陪在伊织子女士身边。若是当下开始行动,应该还能阻止得了久作君,可是你却没有那么做。为什么呢?因为你的行动日后很可能会成为遗书曾经存在过的证明,这对你来说是个威胁——比独生子死掉还要严重!”

高千果然受到了伤害。她已经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冷静了。不止如此,她分明已是受到了重创的“濒死”状态。这是因为,原本应该由身为母亲的和见来背负的丧子之重,转嫁给高千承受了。

与华苗小姐的情况一样,高千把那位名叫久作的少年与自己视同一体了。痛苦于母亲、外婆自以为是的控制,最终只能选择一死。从他的身上,她看到了挣扎着要从父亲身边逃走的自己。虽然最终和见未必能看透这些并展开“反击”,但这样下去高千会“输”。唯有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或者说,其实已经输了。无论怎样的战斗,动了感情的一方就是输家,这条大原则总是对的。

“够了,别再说了。”

忽然,有这样的声音响起。真是个疲倦极了的男声啊,我想着,随即意识到这居然是自己的声音,不由得吓了一跳。

“已经够了,高千。不需要你指出来。这个人心里非常清楚的,她全都知道。”

和见收敛起嗤笑。看来她此前已经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她瞪着我,眼神就好像在看着一个打断她午睡的小偷。

糟糕。原本不过是无心一说,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比预想中更严重地戳到了她的痛处。哪怕要被人说胆小鬼没骨气也好,我是真的没想要跟和见这样的女子正面交锋。不,虽然我没有这份心,但遗憾的是,对方不会放过我。

“你说‘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说我到底知道些什么东西?我对你们所说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哦。没错,根本就一点都不知道。”

大概是出于平时和普通异性接触时的习惯吧,她的口吻比起面对高千的时候似乎柔和了一些。但是,这能维持多久呢。

“举个例子吧,”总之,不能只让高千遭受炮弹攻击,所以我也横下心来,“您是哪里不明白呢?”

“已经说过了啊,是全部。对了,比如说遗书。你们说我儿子生前留下了遗书,证据呢?”

“实物证据虽然没有,但心理证据应该是有的。”

“心理证据?”

一下子冲太猛表现过头了——瞬间我闪过这样的后悔念头,但说着话的同时却忽然意识到,我很清楚自己接下去该说些什么。或许,是在迄今为止一起行动的过程中,高千的想法也不知不觉转移到了我的脑子里吧。在和来马先生见过面后的归途中,她在车里低语过的那句“生日礼物”,其中的含义我想到了。

“是‘礼物’。”

“礼物?”

从和见惊讶的表情来看,她并非装傻,而是完全忘记了。

“久作君在‘Smart-In’买了一本杂志,而且还特意让人把它包起来,扎上缎带,之后就带着‘礼物’跳了楼——当然,我想您是记得的。”

“那种——”看样子和见是想了起来,她的脸因为羞耻而扭曲,“那种下流的杂志才不是久作买的。根本就是偶然掉在现场的而已,要说那是……”

“不,警方已经认真核实过了,从‘Smart-In’的店员那里。”

“就算是吧,那又说明什么?”

“平安夜是久作君的生日对吧?”

“是的,没错啊。”

“那,外婆每年都会为他准备很棒的礼物对不对?”

“当然了。总是精心挑选,全都是对最心爱的外孙有好处的……”

“所以,就是这个了。”

“哎?”

“我并不知道外婆每次买给久作君的具体都是些什么礼物,但无论哪一件,对他而言都只是价值观的强加。”

“你说……价值观的强加?”

“正如和见女士您刚才所说的那样。全都是对最心爱的外孙有好处的——可是,那都是从外婆的立场来看有好处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久作君想要的。不对,就算偶尔正好是他想要的东西,对于外婆送礼物这一行为本身,久作君也已经无法再忍受了。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外婆是要通过这种行为来控制自己,把自己置于她的管辖之下。于是,为了反抗这种控制,他不停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