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3页)
“这个嘛,少爷——”
“吉夫斯!”
“请原谅,少爷。我是无心之失。我想说的是,既然少爷坚持要问,你提出的这个行动在我看来还不够谨慎。”
“不谨慎?我没懂你的意思,吉夫斯。”
“依我看来,其中会伴有一定的风险,少爷。对一个完全不适应酒精的个体,要衡量这种刺激性饮料对他的影响,并不是易事。我目睹过酒精对鹦鹉的不幸作用。”
“鹦鹉?”
“我想到还没受雇于少爷的时候,此前的生活中有过这样一段经历。当时我在如今已经故去的布兰克斯特勋爵手下做事。勋爵养了一只鹦鹉,是他非常喜爱的宠物,一天,这只鸟儿显得无精打采,勋爵一片热心,希望鹦鹉恢复平日的活泼,于是给它喂了一块浸泡过八四年波特酒的种子香饼。这鸟儿很感激地吃进肚里,一副满足的样子。但是,几乎是刚吃完,它的行为就明显狂热起来。它先是咬了勋爵的拇指,然后唱了一段船夫曲,最后跌到笼子底下,两脚朝天,一动不动,如此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我提到这件事,只是想说——”
我瞄到了其中的错误,其实我一早就发现了。
“果丝不是鹦鹉。”
“的确,少爷,但是——”
“我认为,关于果丝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是应该彻底讨论并且澄清了。他似乎把自己当成雄水螈,而你好像又说他是鹦鹉。但事实真相是,他就是个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废物,急需我们给他灌几盅。这事儿不用再提了,吉夫斯。我主意已定,要解决这个棘手的案子,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我刚才概述的那个。”
“遵命,少爷。”
“行啦,吉夫斯。那就这么定了。好了,有件事儿要说。你记得我刚才说,这个计划打算明天执行,无疑,你在想我为什么要定在明天。你说说看,吉夫斯?”
“因为少爷是觉得,要是干了以后就完了,那么还是快一点干?”
“这只是部分原因,吉夫斯,但不全是。之所以敲定这个日子,主要原因是,明天呢,无疑你已经忘光了,就是斯诺兹伯里集市文法学校颁奖的日子,你知道,果丝是要去做明星兼主持的。所以呢,给果汁掺酒,不仅能让他鼓足勇气向巴塞特小姐求婚,还能让他雄姿英发,颠倒斯诺兹伯里集市众生。”
“如此一来,少爷可以一石二鸟。”
“没错。这句总结得漂亮。好了,还有个小问题。我转念一想,觉得最好还是让你代替我去掺橘子汁。”
“少爷?”
“吉夫斯!”
“抱歉,少爷。”
“至于为什么这样最好,我来解释一下。原因就是你比较容易接触到那玩意儿。我注意到,每天给果丝的橘子汁是单独盛在一只果汁壶里的。我揣测,明天午餐之前,这果汁壶就放在厨房还是什么地方。由你来往里头倒几指宽的杜松子酒,这个任务再简单不过了。”
“的确如此,少爷,但是——”
“别但是了,吉夫斯。”
“只怕,少爷——”
“只怕少爷听着也不好。”
“我想说,少爷,很抱歉,但恐怕我必须明确提出nolle prosequi。”
“什么?”
“这是一个法律术语,少爷,意思是决定撤回诉讼不再坚持。换句话说,虽然我的总体原则是以执行少爷的指示为己任,但是这次恕难从命。”
“你不干,是不是这个意思?”
“正是,少爷。”
我惊呆了。好像一位将军命令部队冲锋,但是人家却说没心情,我开始理解作将军的心境了。
“吉夫斯,”我说,“真没想到你有这么一天。”
“是吗,少爷?”
“可不是。自然啦,我知道,给果丝的橘子汁掺酒这事儿呢,不在你领取每月薪酬的职责范围内,要是你坚持严格按合同办事,那我想咱们也是没有办法。但是请允许我说一句,这可算不得忠仆精神。”
“很抱歉,少爷。”
“不用抱歉,吉夫斯,真不用抱歉。我没生你的气,就是有点伤心而已。”
“遵命,少爷。”
“行啦,吉夫斯。”
[1] 雪莱长诗《敏感的植物》(The Sensitive Plant, 1820),指含羞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