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4页)

她走进浴室,找到了一瓶她在医院用过的香水。她喷出大团香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她想直接跑过去,跳进那记忆的漩涡。

香水攻入了她的鼻孔,爱丽丝有点恶心。她等着过去十年的图景充满自己的脑海,但是,她只能看到今晚派对上那些陌生的笑脸,多米尼克清澈的褐色眼睛,她的母亲对罗杰娇羞的笑容,还有伊丽莎白嘴边那些让人失望的皱纹。所有这些最近的记忆都太新鲜,也令人困惑。这就是问题。已经没有空间留给过去的那些记忆了。

她坐在冰冷的浴室地砖上,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今晚这些人,快乐地涌入她的家中,自顾自地喝着香槟,从围着白围裙的宴席备办者(这些宴席备办者五点钟就出现了,占领了厨房,效率还挺高)手里拿过鱼子小面包大吃特吃,在她家后院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高高的鞋跟陷到草地里。“爱丽丝!”他们说得那么亲热,亲吻着她的双颊。(2008年,亲双颊的吻礼可真多。)“你现在怎么样了?”比起1998年,现在流行的发型更柔顺,也更平直。很搞笑,这让所有人的脑袋都显得小了一圈。

人们谈论着石油价格(这么无聊的话题能聊出什么名堂)、房产价格、开发应用还有些政治丑闻。他们谈论着各自的孩子——艾米丽、哈利、伊莎贝尔——好像爱丽丝与这些孩子也很亲近似的。有些关于学校郊游的笑话总是能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爱丽丝明显也参加过那次郊游,而且事情确实向搞笑的方向走偏了。还有些严肃的、声音也刻意压低的谈话,讲了一些大家都痛恨的学校老师。他们和爱丽丝说了爵士乐芭蕾舞课、萨克斯管课、游泳课、校园乐队、学校游园会、零食店、“天才少年”拓展班。都没什么意思。谈话里太多细节,太多名字、日期、次数还有缩写词——什么PE课、WE老师。有个女人经过她身旁时,爱丽丝两次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了“肉毒杆菌”这个罕见的词。爱丽丝不确定这到底是鄙视的侮辱还是羡慕的赞美。

多米尼克一直在爱丽丝附近,他向人们解释,她出过事故以后,还没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她应该卧床休息的。“这就是爱丽丝,迎难而上!”他们说。(这是我?好奇怪。通常,她喜欢找个借口躲到床上去。)似乎她一个人都不认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点头和微笑似乎足以让交谈自然展开,爱丽丝还不停地要为自家后院的事情分神。角落那块现在是菜园了?以前那里有架滑梯和一个秋千,晚风一吹就吱呀吱呀地响——小葡萄干顺着滑梯滑下来的时候,有没有落到她的怀里呢?

爱丽丝用指尖摸索着瓷砖缝里的灰泥。(她和尼克为了做这个工程,还专门参加了一个铺瓷砖的课程——在他们那份“不可能完成的梦想”清单上,它是第四十六项。)她不记得自己铺瓷砖的事情了。可能她失去了成千上万件事情的记忆。

尼克和吉娜现在躺在一张床上吗?

吉娜的名字也出现在了派对上,挺尴尬的。爱丽丝一直在说话——或者更精确地说,是在听话。跟她说话的是一个是戴了超大号钻石耳环的女人,还有一个总是想再拿一份萨摩萨炸三角饺(1)的男人,他的眼睛像老鹰似的,紧紧盯着备办宴席者手中的菜盘。他们谈论的话题是孩子们的家庭作业,以及它们给家长带来了多少压力。

“都凌晨三点了,我还在忙着把扁木棍搭在一起,给艾琳做早期殖民者住的房屋模型,我跟你们讲,我当时都要疯掉了。”戴耳环的女人打了个响指,她的钻石闪闪发光。

“我可以想象。”爱丽丝咕哝着,尽管她想不到会是这样。为什么那个叫艾琳的孩子不自己做作业呢?或者说,为什么她们俩不一起完成作业呢?爱丽丝想象着自己和甜美的女儿一起,一边配合着用胶水将扁木棍连接起来,一边喝着热巧克力,快乐地笑着。还有,爱丽丝最擅长做的,就是这种小玩意了。她孩子的早期殖民者房屋模型一定是班上最好的。

“呃,他们必须学会遵守纪律,不是吗?难道那不是家庭作业的目的吗?”男人说,“嗨!打搅一下!你那里有萨摩萨三角饺吗?哦,烤串啊。不管怎么说,现在你想搜索什么东西,都能用谷歌找到。”

他刚刚说了“骨骼”?爱丽丝的头痛了。

“你不能把谷歌来的模型变成现实!不管怎么说,我敢打赌,你没有帮助孩子们做过家庭作业,对不对?”女人给爱丽丝传递了一个女人特有的“这帮男人啊”的眼神,爱丽丝也试着回了一个同样的眼神。(她确定尼克会帮忙的。)“劳拉肯定在你下班回家之前就把作业做完了。我记得吉娜·博伊尔有一次说过,她觉得家庭作业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