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笼头(第6/8页)
哈利歪倒在椅子上,电视还开着。我轻轻推开门,走出来,在身后带上了门。霍利斯还站在房顶上。他们正撺掇他。他们说“跳啊,你能行”、“别肚皮先砸在水上”、“我谅你也不敢”之类的话。
我听见了贝蒂的声音:“霍利斯,想清楚你在干什么呢!”霍利斯只是站在那儿,站在房檐上。他看着下面的水,像是正在计算他需要多长的助跑才能跳进去。他向后一直退到房檐边上,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擦了擦手。斯帕兹叫着:“行了,哥们儿!现在就跳吧。”
我看见他砸在了泳池的边沿。我也听见他砸在地上的声音。
“霍利斯!”贝蒂尖叫着。
他们都跑到他身边。等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坐了起来。里克正扶着他的肩膀,冲着他大喊:“霍利斯!哎,伙计!”
霍利斯额头上裂了个口子,目光呆滞。斯帕兹和里克把他扶到了椅子上。有人递给他毛巾。霍利斯拿着毛巾,就像不知道该拿它做什么一样。又有人递给他饮料。但霍利斯也不知道该拿饮料怎么办。人们一直跟他说着话。霍利斯用毛巾擦了脸,然后把毛巾拿开,看着上面的血。他只是看着,就像什么都不明白一样。
“让我看看。”我绕到他跟前。情况不妙。“霍利斯,你怎么样?”霍利斯只是看了看我,眼神消散了。“我觉得他最好赶快去急诊。”我说这话时,贝蒂看着我,摇着头。她又看了看霍利斯,又给他一块毛巾。我想,她还清醒。剩下的人都喝醉了。说他们喝醉了,都是夸他们呢。
斯帕兹接着我的话说:“咱们送他去急诊室吧。”
里克说:“我也去。”
“咱们都去。”康尼·诺娃说。
“咱们最好一起去。”琳达·科布说。
我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霍利斯。”
“我不能去。”霍利斯说。
“他说什么?”康尼·诺娃问我。
“他说,他不能去。”我告诉她。
“去哪儿?他说什么呢?”里克也想知道。
“再说一遍?”斯帕兹说,“我没听见。”
“他说他不能去。我猜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你们最好送他去医院。”我冲他们说完,想起了哈利和那条规定。“你们不应该待在这儿的。任何人都不许。我们有规定的。现在,快走吧,送他去医院。”
“咱们送他去医院吧。”斯帕兹说,就像这是他刚刚想出来的主意。他可能是醉得最厉害的一个。首先,他站都站不直了,摇摇晃晃的。而且他一再抬起脚,又放下去。泳池旁,灯光从上面照下来,他的胸毛一片雪白。
“我去开车,”那个长发男人这么说,“康尼,给我车钥匙。”
“我不能去。”霍利斯说。毛巾已经挪到了他的腮帮子那儿,但裂口在他的额头上。
“把那块带毛圈的浴巾给他。他不能就这样去医院呀。”琳达·科布说,“霍利斯!霍利斯,是我们呀。”她等了等,从霍利斯的手里拿过那杯威士忌,喝了一口。
我能看见有人站在自家窗口前,看着下面的骚乱。灯亮起来。“睡觉去!”有人喊。
最后,那个长发男人把康尼的Datsun从楼后面开到了泳池跟前。大灯亮着,发动机轰鸣。
“天哪,都回去睡觉去!”同样的人又喊了一遍。更多的人走到窗台前。我以为哈利随时都会从里面生气地走出来,戴着草帽。但后来我想,不会的,他会一直睡下去的。就把哈利忘了吧。
斯帕兹和康尼·诺娃从两边架着霍利斯。霍利斯走不直了,七扭八歪的。一部分原因是他醉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刚才的那一下子把他给摔坏了。他们先把他放进车里,然后都挤了进去。贝蒂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她不得不坐在别人腿上。车开走了。刚才喊着让大家睡觉的那个人,重重地关上了窗户。
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霍利斯都没出门。我想贝蒂肯定是辞了工作,因为我再没看见她从窗前经过。有次看见男孩们从门前路过,我就走出来,直截了当地问他们:“你们父亲怎么样了?”
“他把脑袋摔伤了。”其中一个回答说。
我等着,希望他们能说得详细点儿。但他们没有。他们耸耸肩,带着他们的午餐饭袋和文件夹,上学去了。后来,我有点儿后悔没有问问他们继母的情况还好不好。
我在外面看见霍利斯的时候,他缠着绷带,站在他家阳台上。他连头都没有点一下,就像我是个陌生人,就像他不认识我,或是不想认识我一样。哈利说,霍利斯对他也是这样。他不太高兴。“他是怎么回事?”哈利想知道。“可恶的瑞典人。他的脑袋怎么了?有人用皮带抽他了,还是怎么的?”哈利说这些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说。我根本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