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第3/10页)
不过,几个小时过后,他就从垃圾桶里找回那封信,把它和她寄过来的其他卡片信件一起装进盒子里,放到壁橱的架子上。在一封信里夹着的一张照片上,她戴着一顶松松垮垮的大帽子,穿一身泳装。还有一张画在厚纸片上的铅笔画里,河岸上一个塌肩膀的女人穿着轻薄的睡袍,手遮住眼睛。卡莱尔猜想,这是艾琳在表现她为这件事的心碎和难过吧。大学里,她的专业是艺术,就算答应嫁给他后,她还是说想做些和自己的天赋相关的事。卡莱尔说他也不会容忍她把自己的才能荒废掉。他说,她得对得起她自己。她得对得起他们两个人。那些日子里,他们爱着对方。他知道他们爱过。他无法想象自己还会以爱她的方式再去爱别人了。那时,他也体味到了被爱的感觉。然后,结婚八年以后,艾琳退出了。就像她在信里面说的,她要去“搏一把”。
和卡罗尔谈完以后,卡莱尔又去看了看孩子们,他们都睡着了。他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考虑要不要给艾琳打个电话,告诉她找孩子保姆的危机,但还是决定不打了。他有她的电话和在那边的地址,但他只打过一次电话,到现在为止还没写过信,部分是因为对整个情况的迷惑,部分是因为愤怒和羞耻。夏初的时候,有一次,他冒着被羞辱的危险,打了一个电话。理查德·胡布斯接起话筒说:“咳,卡莱尔!”就好像他们还是朋友。然后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对卡莱尔说:“等一下,好吧?”
艾琳出现在电话线那边,说:“卡莱尔,你还好吗?孩子们怎么样?跟我讲讲你自己。”他告诉她,孩子们都很好。没等他说别的,艾琳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他们都很好。你自己怎么样呢?”她接着对他说,很久以来,她的脑子第一次“到位了”。下面她想谈的是卡莱尔的脑袋和他的因果机缘。她说,她已经调查了他的因果机缘,从现在开始那玩意随时都会好转。卡莱尔只是听着,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了句:“我现在得走了,艾琳。”就挂了电话。一分钟左右以后,电话响了,但他只是由它叫着。铃声停下来后,他摘下话筒放在一边,直到他要上床睡觉为止。
现在,他想给她打电话,又怕给她打。他还想她,想跟她倾诉。他想念她以前的声音——甜美、坚定,而不是像这几个月来那样疯狂,但要是他打通了,可能会是理查德·胡布斯接电话。卡莱尔知道自己可不想再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理查德和他已经同事三年了,也算是朋友吧,卡莱尔想。至少在教师餐厅里,他还算是和卡莱尔坐在一起吃过午饭的人,至少,卡莱尔还和他聊过田纳西·威廉姆斯的戏或是安塞尔·亚当斯的摄影。不过,就算是艾琳接的电话,她也有可能又会钻到他的因果机缘里唠叨个没完没了。
就在他手里拿着酒杯坐着,努力回想结婚以及和别人亲密的感觉时,电话响了。他拿起听筒,听见一丝静电噪音,没等她叫他的名字,他就知道是艾琳的电话。
“我刚才正想你呢。”卡莱尔说完就后悔自己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看!我就知道你想着我呢,卡莱尔。好了,我也正想你呢,所以才打了电话。”他深吸了口气。她是有点儿控制不了自己了。这对他来说再明显不过。她接着说:“现在听着,我给你打电话的主要原因是,我知道你现在那边的情况一团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我很抱歉,卡莱尔。是这么回事,你现在还要找一个又能做家务,又能看孩子的好手,对不对?好,这样的人其实在你住的小区里就有一个!噢,你可能已经找好人了,要是那样的话,也很好。那也是机缘巧合决定好了的。但,假如你遇到了麻烦,这里有一个女人,以前给理查德的妈妈工作过。我跟理查德讲了你可能会遇到的麻烦,他就去想办法了。你想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吗?你在听我说吗?他给他妈妈打了电话,他妈妈以前请这个女人给她做过家务。她叫韦伯斯特夫人。理查德的姑妈和他姑妈的女儿搬进去以前,就是这个韦伯斯特夫人照顾理查德的妈妈。理查德从他妈那儿搞到了电话号码。他今天给韦伯斯特夫人打了电话。对,他这样做了。今晚,这个韦伯斯特夫人会给你打电话。要不就明天早晨给你打。不是今晚,就是明天早晨。反正,如果是你需要她的话,她自愿提供服务。你可能会需要的,谁都说不准会遇到什么麻烦,即使你现在情况很好,我当然希望是那样。但你迟早可能会用得着她。你明白我的话吗?要不是现在,就可能是别的时候。好吗?孩子们怎么样?他们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