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3/5页)
胡里楠跟作家约翰・梅林打了个大大的招呼,说他的书是自己有生以来读过最精彩的书——他根本没读过。
然后他走到门边,转过身去跟那作家说:“听着,克利诺会爱极了在今天下午跟你合影,我们之后跟马洛玛尔有个会,这对电影的宣传会很好。大概三点怎么样?那时你应该忙完了,对吗?”
梅林说好。马洛玛尔扮了个苦脸,他知道克利诺根本不在城里,他正在棕榈泉市晒太阳,不到六点肯定不会到。胡里楠打算让梅林干等,只为教训一下他,让他知道好莱坞说话算数的是谁。梅林学学也好。
马洛玛尔、杜兰・鲁德和梅林就电影剧本谈了很久。马洛玛尔注意到,梅林看上去挺讲道理,也很合作,不像其他作家那么难搞。马洛玛尔跟经纪人讲了同样的屁话,说人人都知道他们准备花一百万拍的电影最终会花上五百万。直到他们离开,马洛玛尔才吃了一惊。他告诉梅林可以在图书馆等克利诺,梅林看了看表,温和地说:“现在已经三点过十分了,我为任何人都没有等过超过十分钟,连我孩子们也没有。”然后他就离开了。
马洛玛尔冲着经纪人微笑。“作家。”他说。他经常用同样的语调说“演员”,还有“导演”和“制片人”。他从没用过这种语调说女演员,因为不能瞧不起一个苦于应付月经还要当演员的人,那让她们为了出名变得该死的疯狂。
杜兰・鲁德耸耸肩:“他甚至连医生都不等。我们一起去做身体检查,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但你知道医生那种情况,总得再等上几分钟。他告诉接待员‘我很准时,为什么医生不能准时’,然后就那样走掉了。”
“上帝。”马洛玛尔说。
他胸口有些疼,于是走进洗手间,吞下一颗心绞痛药,并遵医嘱躺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胡里楠和克利诺到的时候,他的秘书会叫醒他。
《石女》是克利诺的导演处女作。作为演员,他一向精彩无比,但作为导演,他能力却不够,作为一名哲人,他既装模作样又卑鄙。本文并不想说《石女》是部烂电影,它算不上烂,只是空洞而已。
克利诺统治了荧屏,我们相信他所扮演的角色,但在这部电影中,他所扮演的是一个观众并不在乎的男人。我们怎么会在乎一个抛弃自己人生,只为了个像塞琳娜・邓顿那样脑中空无一物的洋娃娃?她的个性只会吸引那些满足于陈旧的男性沙文主义幻想的男人。塞琳娜・邓顿的演技、她木讷至极的风格、在高潮时那张索然无味的脸,她简直该为这些而脸红。好莱坞的选角导演何时才能学会,观众想在屏幕上看到的是真正的女人?像比莉・斯特劳德那样威严、有存在感的演员,她的智慧和有力的技巧、她令人震撼的外貌(如果你能忘掉自从电视发明以来,美国男性就崇拜的除臭剂广告里的那种美女,你就能看出她真正的美丽)也许能挽救这部戏。令人惊讶的是,克利诺演戏时如此智慧又有直觉,在选角时却没有。作为明星、导演兼制作人之一,他至少有足够的影响力决定这一点。
弗拉斯康・沃茨的剧本属于准文学类,在纸上读起来不错,但拍成电影就完全莫名其妙。作者期望我们能对一个身上并没有发生任何悲剧的人产生悲剧感——想当演员失败,以及一个脑中空空又自私的女人利用美貌(这一点观者自酌)以自小仲马的女主角以来最平庸的方式背叛了他。
与之对应的,克利诺试图通过在每个社会问题上都站对阵营来拯救世界的出发点虽然很好,但这一概念实质上却是法西斯主义。严正以待的自由主义英雄进化成了法西斯独裁者,就像墨索里尼一样。这部电影对待女性的方式基本上也是法西斯主义的:她们什么都不做,除了用身体来控制男人。当她们真的参与政治运动时,却被描述成那些争取把世界变得更好的男性的毁灭者。好莱坞就不能有那么一会儿相信男人和女人间存在一种不涉及性的关系吗?它就不能——哪怕该死的一次——展示出女人也拥有‘男子般’的品德,能够相信人性,为了进步而进行可怕的挣扎吗?他们就真的没有那种想象力,能预见女人也许,只是也许,会爱上一部把她们描绘成真正的人,而不是那些大家熟知的要挣脱男人操控的反叛木偶?
克利诺不是个天才导演,他的能力不够,他把摄影机摆在该摆的地方,但他从未先人一步。他的演技挽救了这部拉皮条式的剧本,它本来注定会变成彻头彻尾的灾难。克利诺的导演没有帮上忙,但也没有毁掉这部电影。其他的演员,简单来说,就是糟糕透顶。因为长相而不喜欢一个演员是不公平的,但乔治・弗勒斯即使扮演那个瘦弱的角色也显得太瘦骨嶙峋了,塞琳娜・邓顿即使是演那样一个空洞的女人,也显得太空洞了。有时故意反其道选角并不是个坏主意,也许这才是克利诺该在这部电影里做的事。但那样的法西斯哲学剧本也许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它男性沙文主义概念的“可爱女人”在开拍前就注定了整部戏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