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3/7页)
他喝了一大口威士忌,叹了口气。“他们中没一个知道该怎么使用语言的。没一个人,除了福楼拜,但他也没有那么伟大。美国人也没有比他们强多少,那个该死的德莱塞根本连那些词的意思都不知道,他是个文盲,我说真的。他就是个该死的土著,一个九百页的大脓疮。这些该死的家伙,到了今天谁都不可能出版,即使出版了,那些批评家也会杀了他们的。上帝,这些人真是生逢其时啊,没有竞争。”他顿了顿,然后疲惫地叹息着,“梅林,我的孩子,我们是个濒死的种族,我们这样的作家。找个别的职业,去骗那些做电视的,写写电影。你手指插在屁眼里都能干那些事儿。”筋疲力竭之后,他会躺在他一直放在办公室让他午睡的沙发上。
我试着让他高兴起来。
“这可以写成一篇给《君子》杂志的绝佳文章,”我告诉他,“挑六本经典,然后肢解它们,就像你写现代小说家的那篇一样。”
奥萨诺大笑:“上帝,那次可好玩了,我只是开个玩笑,借那个玩点游戏让自己更有料,却搞得人人都气死。但那奏效了,它让我更出名,而他们更不知名。这就是文学界的游戏,但那些可怜的混蛋不清楚这一点。他们在自己的象牙塔里自慰着,以为那就够了。”
“所以这应该很容易,”我说,“不过那些教授评论家肯定会跳起来掐你。”
奥萨诺越来越有兴趣,他从沙发里起身,走到书桌边。
“你最恨哪本经典?”
“《织工马南》,”我说,“学校里还在教这本书。”
“老娘们乔治・艾略特,”奥萨诺说,“学校的老师爱死她了。好吧,这也算一本。我最恨《安娜・卡列尼娜》,托尔斯泰比艾略特好,现在没人还在乎艾略特了,但要是我攻击托尔斯泰,那些教授肯定会尖叫着冲出来。”
“狄更斯?”我说。
“必须的,”奥萨诺说,“但不批《大卫・科波菲尔》,我得承认我爱那本书,他真的是个风趣的家伙,那个狄更斯。不过我可以找他性方面的茬,他是个该死的伪君子,写了一大堆东西,连篇累牍的。”
开始列单子。我们没有碰福楼拜和简・奥斯汀,但当我给他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时,他拍了拍我的背,大喊:“最最荒谬的一本书,”他说,“我可以用它做德国汉堡包。”
最后我们有了个单子:
《织工马南》
《安娜・卡列尼娜》
《少年维特之烦恼》
《董贝父子》
《红字》
《吉姆老爷》
《白鲸》
普鲁斯特(所有的书)
哈代(所有的书)
“还要一个才能凑足十个。”奥萨诺说。
“莎士比亚。”我建议。
奥萨诺摇了摇头:“我还是很爱莎士比亚,你知道,这很讽刺,他为了钱而写作,写得很快,是个无知的下等人,但没人敢动他。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写的是否真实或公正,只要辞藻华丽或感人就行。‘当世事变迁,爱情就变质,这不是爱’这句如何?我可以给你一大堆这样的话,但他太伟大了,虽然我一直都恨死那个该死的麦克达夫和那个白痴奥赛罗。”
“还得再找一个。”我说。
“是啊,”奥萨诺说,高兴地咧嘴一笑,“我们看看,陀思妥耶夫斯基,就他了,《卡拉马佐夫兄弟》怎么样?”
“我祝你好运。”我说。
奥萨诺沉思着说:“纳博科夫,我觉得他是狗屎。”
“我也祝他好运。”我说。
我们陷入了僵局,奥萨诺最后决定只要九个,这样正好也能让它跟通常的十个不一样。我很好奇为什么我们找不出十个来。
他那晚写完了那篇文章,两个月后就发表了。他写得非常精彩、令人恼火,贯穿全篇,他扔下各种小暗示,说他正在进行的那本伟大小说将会避免这些经典的所有缺陷,并将取而代之。那篇文章挑起了一场充满愤怒的骚动,全国各处都有文章攻击他和他正在写的小说,那正中他下怀。这个奥萨诺,他就是个一流的骗子。连卡里都会为他骄傲,我总有一天要介绍他们认识。
六个月后,我成了奥萨诺的左右手。我爱极了这份工作。我读了很多书,把我为它们写的笔记给奥萨诺,好让他把它们安排给那些自由撰稿评论家。我们的办公室是一片书籍的海洋,你完全被它们包围、被它们绊倒,它们堆满了我们的桌子和椅子。它们就像是一大群爬满动物尸体的蚂蚁和虫子。我一直都非常热爱和尊重书籍,但现在也能理解有些智慧的书评家和评论家的轻视和厌恶了,他们起的作用就像是英雄的男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