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白 第七章(第5/6页)

管教安慰她:“不要多想,好好干你的活。”

监视里,女犯们个自干着手里的活,只有宋红玉泥胎似的一动不动地坐着。

她的一只手在铺上反复写着一个囚字。她自言自语:“为啥把“人”字放在四堵墙里?”

她喊了起来:“我不要在四堵墙里!我要出去!”

管教进来,要她住口。宋红玉两眼通红,不再叫喊。

夜深了,邓立钢看着那张打印出来的儿子的照片。眼圈红了,他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舍头坐在铺上,用扑克牌给自己算命,牌一张一张翻过来,紧锁的眉头一下子展开。

她说:“大吉大利,我马上就要出去了!”

女嫌犯立刻围上来,让她帮忙给自己算算。

宋红玉披头散发地缩在角落里,无声地哭起来。女犯劝她:“想开点,别折磨自己。”

宋红玉心里的愤懑发泄不出来,拿起来监舍发的笔记本,一页纸一页纸撕下来,又一条一条撕碎。女诈骗犯受不了撕纸的声音,叫道:“你能不能不撕了?”

宋红玉不听她的,继续撕。女诈骗犯过来,抢她手里的笔记本。宋红玉揪住她的脖领子,两人撕打成一团。管教进来用手铐把她们俩分别铐起来。宋红玉周身无力,瘫坐在地上,她声音嘶哑,两眼红肿,管教蹲在一边,做她的思想工作。

宋红玉抽泣着说:“我活着,本来为了给家里还债。有了孩子以后,又把命押在孩子身上。我不能死,我要是也死了,我儿子爸和妈就都没了。”

石毕脱下外套和裤子,叠好放在枕头边上。

他躺下盖好被子,很快就睡着了。

狱警不时走过来拉开监视窗往里面看。邓立钢盘腿坐在铺上,泥塑一样,两眼盯着对面墙壁。

雪花飞舞,街上行人和车辆跟往常一样川流不息。

一大早,我就来到行刑现场,看着邓立钢和石毕,被押出来执行死刑。黄老琪也准时到了。石毕戴着手铐脚镣,被狱警押解着走出看守所。阳光晃得他眯起了眼睛。四个犯人用轮椅,把戴着手铐脚镣的邓立钢推了出来。邓立钢耷拉着脑袋,瘫软在轮椅上。

我吃了一惊问:“邓立钢怎么回事?”

看守所负责人说:“说来也奇怪,他身上的那股狠劲儿,说没就没了,他中气下泄,别说走路,站都站不起来了。”

黄老琪吃惊又生气,骂道:“挺钢性个人,一夜间咋怂成这个熊样了?”

指挥执行的审判人员,对石毕和邓立钢验明正身,押上了执行车。狱警把邓立钢和石毕按在执行床上躺下,手脚固定住。执行人员连接好心率检测仪,检测仪显示石毕心率正常,邓立钢心跳加速。死刑开始执行,药剂注射进他们的静脉。

两个检测仪上的心脏波纹全部拉成直线。邓立钢和石毕罪恶的人生彻底结束了。

2002年碧水家园碎尸案发案,2016年邓立钢被处决,整整十四年。我从一个三十岁的小伙子,变成了四十四岁的中年人。

雪城的雪,铺天盖地无声地下着。窗外白茫茫一片,房间内温暖如春。窗台上蟹爪兰怒放。恰逢冬至,我休息在家,程果安排我在厨房里剁肉馅。

听见老婆从外面回来了,我两只手拎着两把菜刀,走到厨房门口,一脚门外一脚门里站着往外看。

程果把装满了蔬菜水果的小推车拎进了屋。

她皱着眉头问我:“你是剁馅呢还是劈菜板呢?”

我放下菜刀,把她手里的小推车拎进了厨房。我问:“买这么多东西干啥?”

“冬至,包饺子,炖鸡汤,我再红烧一条鱼。”

“不是光吃饺子吗?怎么又改主意了?吃得了吗?要不,我把我那帮弟兄叫来?”

“停!甄珍给我打电话,说一会来。这是我给她买的。”

“她回来了?”

“嗯。”

说曹操,曹操到。门铃响过后,甄珍和乔志满面笑容走进来。

这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叫了起来:“哎呦!乔志!稀客啊!什么时候来雪城的?怎么也不告诉一声?”

乔志说:“我们下了火车,就奔这来了。”

程果觉得,这个我们这个词里面有事,意味深长地扫了甄珍一眼。

乔志说:“我调了一下休,陪着甄珍出了一趟远差,掘地三尺,找到了她想找的人。”

程果说:“坐下,边吃边聊。”

酒菜摆上桌,彭程挨着甄珍坐,不停地给他老师往碗里夹菜。

我喝了一口啤酒,要甄珍聊聊,她这一趟到底干什么去了。

甄珍说:“黄莺留下的那个银手镯,是手工打造的,材质和款式有浓郁的少数民族特点。我多处走访,经过细致调查,知道傣族妇女,喜欢戴这样的手镯。我决定去趟云南。”

乔志补充:“我是主动要求跟她一起去的。我们去了云南的德宏,经人介绍,我们找到那里最有名的老银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