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4/8页)

才发觉好像是从一种炼狱,又坠落到了另一种炼狱。他虽早就知道知道阿寒有多好,可不够,上天要折磨他、让他看清,他的眼睛到底有多瞎。

看清以后,无数次回想起,那个人曾经微笑着,一直在原地安静地等他。

等他去牵他的手,卑微而委屈、小心翼翼地等。

只是后来,实在等不到。

他就失落地走了,从此再也不想。

再见时,他重新意气风发,明亮仿若初遇。坐在桌上侃侃而谈,有那么多人听他的,那么多人觉得他好。

那日淅淅沥沥的细雨之下。有人咬着牙说,你活该。

你曾有过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运气。

可你活该,你不配。

你不配。

……

慕广寒其实早就注意到,他在说话时,乌恒侯在神游。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本来也没指望他听,李钩铃他们认真听了就行。

其实。

这几日,他倒是也看得到,卫留夷的模样很是……狼狈不堪。

只可惜,确实时过境迁,如今看见他那样的表情,他心里既没难过也没有任何痛快,单纯的空荡荡没有感觉。

其实以前吧,他也长情过。

失去一个喜欢的人后,会偷偷难过很久很久。还曾因为实在忘不掉,难过到去喝“浮光”强迫自己遗忘。

以前的他,不是个看到美人画像就变心的人。

也做不到可以快速将一个人从心里不见血地连根挖去。

如今的洒脱,都是一次又一次真心被蹂躏的疼换来的。他很喜欢这份洒脱。可有时,偶尔会想念曾经的那个自己。那个纵然愚蠢、不合时宜、伤痕累累,被荀青尾毫不留情地疯狂摇晃“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却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执着而热情的人。

那个人应该不会回来了。

虽然,那时迷谷杏子树下,有几个迷糊的瞬间,他可以做回曾经的自己。

那个执迷不悟、彻底交付的傻子。

太可惜了。

还是清醒洒脱好。

……

一个时辰后,部署完毕。

众将领各就各位,去做明日出发前的准备。而慕广寒亦急着去见一个故人。

这事……说起来吧,还真有些难以启齿。

眼下出兵府清迫在眉睫,却还有两个恼人的隐患,一是洛州十万大军到时需分出一部分驻守在秀城,以防城内空虚、到时被西凉王轻骑南下偷袭。

这就不免导致此次能带去府清的兵力,得被迫削减半数。

更不要说,还要分出一部分人去看守那从随州俘虏的五万多战俘。

本来慕广寒打算的是,假以时日将那五万降军好好劝化,征召为我所用,也好补充洛州不足的兵源。

可谁想战场之上,计划赶不上变化。

本来想的是不急一时,稳扎稳打、一步一步慢慢来。如今倒好,出兵攻城在眉睫,弄得这帮战俘成了巨大负担。

直接带去战场,怕他们阵前倒戈。可放在秀城,又怕他们恩将仇报给西凉做内应。

思来想去,最优的解决方法,竟是就地坑杀。

如今洛州情势自身难保,不先努力消弭自身隐患,就等于送上去让西凉拿捏。战场之上对敌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杀就完事了。

死人是不会叛变的,省粮还省事。

话虽如此,但杀降毕竟与杀敌不同。

就慕广寒本人来说,他倒是不怕损阴德,只是若有可能还是尽量不想。

所以一大清早,他就去了战俘营外。

在城墙上一直徘徊,徘徊。从鱼肚白徘徊到天光大亮,想要一个两全之计,想不到。

结果,却忽然听见有随州口音的人,喊他“望舒公子”。

慕广寒:“……”

穆寒、慕容望舒,都是他以前行走江湖用过的假名。

望舒通月,广寒也是月。说起来,慕广寒当年,是用这名号在随州待过一阵。

不仅待过,还……咳。

慕广寒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果然是熟人。

文隽。

他之前某个旧爱的贴身家仆。后来旧爱飞黄腾达成了大将军,此人也成了军中高级副将。

文隽:“果真是望舒公子,傅将军他这些年来……一直、一直在到处找您!”

“……”

文隽的主子,傅朱嬴。

他当年瞎了眼,很不想提的随州旧爱。

初遇之时,那少年只是个权贵之家外宅私生娘死了爹不爱的穷小子,还瘸了一条腿,可怜兮兮的。慕广寒当时心疼他,把他捡回家来养,总之就是一个养出了小白眼狼还被反咬一口的故事。

想想都一个头两大了。

文隽一见真是他,就马上开始诉说他家主人如何如何思念望舒公子、如何情真意切,慕广寒实在是半个字没听进去,只觉得自己最近不知走的什么背运,突然接连命犯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