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6/6页)
这位地位尊崇的神主抬起手,下一瞬,凝砚已经被带到了他们所处的这一方空间之中。
然后,神主慢慢俯身。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行礼这个动作了,所以他的动作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却也是真正的一鞠到底。
“多有得罪,还请赎罪。”
凝禅不答,只是看向凝砚:“看你。”
凝砚还没怎么搞清楚来龙去脉,但这不妨碍他看清楚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我接受,但有条件。”被软禁了这几日,凝砚的神色有些憔悴,但眉目之间却依然桀骜:“第一,我要杀几个人,好像是你的神使,就是抓我来的那个和把我扔进小黑屋的那个。第二,祀天所所有人都不许再对我和我阿姐有任何不轨。第三……”
凝禅的声音接上:“第三,我要知道他们为什么抓我阿弟。当然,事实上,我已经知道了,但我想要看一看。”
看一看那些自己从阿朝的记忆中所看到的深渊地狱真实的样子。
神主沉默了很久。
他想要拒绝。
但他无法拒绝自己所信奉的真正的“神”的后裔。
甚至连用话术敷衍都做不到。
因为这会违背他所修行的这一道本身,让他这么多年以来积攒的愿力一夕坍塌。
所以他只能答应。
神主再次抬起手。
将凝砚抓来的东神使和将凝砚关进了小黑屋的西神使在他手腕轻挥的刹那,如同碎裂般,化作了一片齑粉。
再下一瞬,凝禅和凝砚面前场景变换。
神主和两人一并立于高空之中,向下俯勘。
是和凝禅从阿朝的记忆里看到的,近乎一模一样的场景。
痛苦的嘶鸣,麻木的行走,混沌短暂却悲哀的一生。
再看一次,冲击力依然不减半分,凝禅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然后用留影石记录下了自己看到的所有画面。
再转眼,神主已经带着他们回到了原地。
“我知道你还想问这是哪里。”神主截断了她的下一句话:“我不能说。”
想必是出于某种狠毒的誓言,只要说出口,就会遭到后果极其严重的反噬。
凝禅对于神主的命不感兴趣。
活成他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凝禅已经觉得很可悲了。
更何况,她还需要祀天所牵制住少和之渊。
但这不代表,她不能对神主施以惩戒。
“辟邪佑世。”她如同谶言般开口:“但不佑你。”
神主倏而抬头。
那片纯白的身影开始变得恍惚,神主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终于变幻成了淡去的身影。
将凝砚和凝禅的身影隔绝的那片结界碎裂开来,血味再也没了阻挡,和风一起卷入了鼻端。
剩下的两名神使自然不可能再来阻挡他们的路,只能在惊惧不定之中,眼睁睁看着两人全须全尾地转身。
大光明神殿,依然光明,却也不再光明。
凝禅带着凝砚走出祀天所的时候,辟邪的血顺着她的剑尖滴落在了大光明殿外的护殿大阵上。
走出祀天所的门之前,凝禅的脚步顿了顿。
她若有所感般,倏而回头。
长风吹起她的头发,极北之境的风如刀一般浓烈,混杂着她这一路杀进来的血气,一并扑入她的口鼻之中。
她的紫衣半身染血,脸上也溅着血,像是姿容秾丽的玉面修罗。
她不是回顾自己的这一路,也并不是想要铭记这一刻。
而是她感觉,在她的血和凝砚的血交织而落的这一路走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天地山河,好像有了一刹那的震动。
但倾圮了一半的大光明殿依然散发着暗淡的光芒,血色依然染红了祀天所的长路,一切好似都没有什么变化。
于是她转头,拖着染血的剑,带着凝砚继续向前。
同一时间,画棠山下,原本空无一物的高台上,倏而有一道身影影影绰绰浮现,又消失,几息之后,那道身影极艰难地重新出现,像是历经艰辛,终于凝出了这道身影。
又或者说,被唤醒。
辟邪能点灵,自然也能唤醒灵息。
更远的地方,一道身影伫立于高山之上,一头漂亮的银发被风拂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片他并不熟悉也并不喜爱的土地,倏而抬手,抓住了空中的一点灵意。
是早已悄然来到了浮朝大陆的妖皇别惊鹊。
他将风中的那一抹灵意抓过来,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连日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原来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