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玫瑰盛放(2)(第8/9页)

约是下午三四点钟左右吧,屋内静寂一片,只有音乐声。我摇摇头,大哥这人,偶尔有时间在家,也必然要听音乐。

我放下箱子,朝书房走去,书房门并没有关拢,哀怨的梵哑铃轻微地传出来,我看到大哥坐在安乐椅中——慢着。我的血凝住了。

伏在他膝上的是谁?

我如五雷轰顶!

玫瑰,那是玫瑰!

玫瑰微微扬着脸凝视着溥家明,博家明的手按在她的肩膀,完全沉醉在他们的世界里。

我眼前渐渐一片黑,我明白了,为什么一直找不到玫瑰,为什么黄太太吞吞吐吐,我明白了,大哥与玫瑰在恋爱,就瞒着我一个人。

我转头就走,行动出乎我自己意料的镇静,我到车房找到自己的车子,“呼”的一声开出去,直驶往黄家,我将车速加到极高,冲黄灯、偷弯路。

我已经死了,现在控制我行动的不过是我的神经中枢,不是我的心,我的心已经死了。

车子驶上黄家花园的草地停下来,我奔到大门前按铃。

黄太太亲自来替我开门,她看到我的样子呆住了。

“家敏——”

我用手撑住门框,觉得晕眩,力气仿佛已在路上用尽,人像是要虚脱似的。

我闭上眼睛,轻轻说:“我都明白了。”

“家敏——”

我再也忍不住,大声嚎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溥家明?为什么偏偏是溥家明?”我用拳头大力捶打墙。

黄太太用力拉住我的手,“家敏!家敏!”

我号陶大哭起来,蹲在地下,用手捧着头,“为什么是溥家明?”我反反复复地叫,“为什么是溥家明?我巴不得马上死掉,我宁愿死掉。”

黄太太抱着我,“家敏,你要往好处想,这两个人都是你一生最亲爱的人,你应该为他们高兴——”

“不,——玫瑰是我的,是我先看到玫瑰,我恨他,我恨他!”

黄太太大喝一声,“溥家明是你大哥,他对你恩重如山,你胆敢说出这种话来!”

我已经死了。

我不敢再抬起头来,这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我挣扎地站起来。

“你要往哪儿去?家敏,你要往哪里去?”

“我不知道,”我疲倦地说,“我想喝点酒,好好睡一觉。”

“你在我们这里休息,我来照顾你。”

“呵是,”我点点头,“我已经不能回自己的家了。”

“你坐下来——”

“我不应打扰你们。”

“家敏,你别说这种话。”

“我要走了。”

“我不准你开车,你不能走,”她坚决地说,“我求你给我一点面子。”

我诧异地问:“你怕我去死?”

黄太太的眼睛露出恐惧。

“我早已死了,”我说。

黄太太忽然落下泪来,她哭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怎么都这样?叫我怎么办好呢。家敏,你可别吓唬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不能对不起我。”

我叹口气,“我要睡一觉。”

黄太太真是天下间最容忍最有母性的女子,她服侍我在客房睡下,给我喝开水。我懂得她在水中掺了安眠药。

我很快睡熟了。

醒来的时候是清晨二点。

客房的空气调节得十分清新,静寂一片。

我默默地起床,到浴间洗脸洗头洗身,刮了胡髭,走出客房。

黄太太并没有睡,她迎上来。

我说:“黄太太,累了你了。”

她凝视我,“我与振华商量过,你现在就住在这里,天天与他一起上下班,我已差人把你的衣物搬了一部分过来。”

“谢谢。”我说。

“振华先睡了,他明天要开几个会。”

我说:“我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

“跟我到厨房来。”

她让我吃三文治与啤酒。

冰凉的啤酒使我清醒,我告诉自己:溥家敏,从今以后,你是一个死人,死人没有喜怒哀乐,故此你要好好地过日子。

“家敏,你好过一点没有?”黄太太出现在我身后。

我紧紧握住黄太太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脸上。“你们待我真好。”

黄振华的声音在我们身后传来,“溥家敏,你少对我老婆甜言蜜语的,我宰了你。”他先笑了起来。

他们俩对我温言相待,我再也忍不下来,我说:“我……我心如刀割。”

黄太太说:“家敏,家敏……”

黄振华说:“爱她不一定要占有她,家敏,你应当明白。”

我的眼泪汩汩而下。

黄振华叹口气,“我要去睡了,更生,你好好开导他。”

我说:“不不,黄太太,你去休息,我一个人坐在这里。”

黄太太说:“别担心,我是天下第一个闲人,又不上班,也不理家务,这些事若果我不包揽上身,我还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