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燕王崩(第2/3页)
“你们想干什么?”燕焜昱觉得自己的身体和魂魄好像分成两个部分,明明他想怒吼,想居高临下地指责他们,到头来说话却带着颤抖的声音,“你们、你们是要造反吗?”
依旧无人回答。
那些禁军的脸隐藏在兜鍪之下,火把的光在他们脸上投下莫测的阴影。
“陛下,您何必再多问呢?”禁军的领头人说话了,燕焜昱听出是郑瑄和的声音,“德不配位?怎可为君?”
“你放肆!”燕焜昱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立嫡立长,燕国上下,还有谁比我更正统,能越过我去!”
他怒吼着,是困兽死前最后的挣扎:“郑瑄和,你郑氏是想要被满门抄斩吗!”
郑瑄和静静看着他,燕焜昱的眉眼间与老燕王有六分相似,燕王一脉,不知道是不是天性使然,所有人都狠辣无情,他们眼里没有君臣情谊,只有自身的利益,一旦受到一点侵犯,便会不择手段地回击。
所有人都说郑氏煊赫,说郑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谁又看见了这些荣耀下的血泪?有些族人确实不无辜,但也有不少族人被诬陷、被下狱、被迫委曲求全也难以保全性命,就连他们嫡枝这一脉,不还折损了一个观棋吗?观棋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了,活着的只能是燕轻歌。
“郑氏在您手里,迟早会与满门抄斩没有任何区别。”郑瑄和说,“我只是为郑氏寻一条真正的活路而已。”
他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燕王如今狼狈的样子,心里没有任何波动。他只觉得疲惫,争权夺利的路,实在是太难走,也走得太累了。
禁军统领带人包围皇宫,逼得帝王素手无策,听起来是一件很可笑、甚至近乎于天方夜谭的事情,但此时就这样发生了。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燕焜冷笑,“郑瑄和,就算宋兰亭站在你这边,可他是文官!还有一半的兵权在祁氏!”
祁氏那一半兵权是他最后的底牌,作为他的母族,祁道安一定会来率人来救他,绝不会让他们这些乱臣贼子得逞!
听着燕焜昱的话语,宋兰亭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于公,能毫不留情杀害治疫功臣的人,非明君之相;于私,能将对自己帮助良多的人推入死亡深渊的,非可托之人。这样的人在燕国的王位上坐得越久,危害便越大。
“燕王不必再等。”宋兰亭毫不留情地戳破他心中最后的幻想,“祁司马今日不会来。”
那封稍稍颠倒了事实的“真相”,早已送到了祁道安手里,最可怕的谎言是九分真一分假。祁道安当年最对不起的,便是他那个在燕王宫中的女儿祁苑,这事几乎已成了他的心魔。所以他才会在本应致仕的年纪,强撑着重新站在朝堂上给燕焜昱撑腰。
如今一朝得知自己愧对的孩子早就在宫殿里化成了一堆白骨,他所撑腰的对象是燕王与他人的孩子……他还会来吗?
浓烈的愧疚变成浓烈的恨,也只是瞬间的事情,信上的东西越是查证,便越是真实。
———因为那些痕迹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这才是最致命的一击。
重重火光之中,燕焜昱孤立无援,然后他听到:“燕王,请您上路吧。”
这平淡的陈述句里,蕴含着莫大的恐怖。
燕焜昱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被身后的门槛绊倒,在禁军的注视下,他跌跌撞撞地退到门内,狠狠地关上了大殿的门。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无人阻止他,只有祁云洺偏过头来,目带征询地看了宋兰亭一眼。
“不必理会。”宋兰亭想到今日白天他收到的那封密信,虽然不明白皇后贺折竹身边的剜瑕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秉承着尊重盟友的原则,他并没有多问,而且……剜瑕更改后的计划,对他更有利。
“天亮之后,就该鸣钟了。”
燕焜昱关上殿门的那一刻,浑身上下都是冷汗,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呼吸也逐渐粗重起来。
怪异感在心间蔓延———太顺利了。
他们说让他上路,难不成他便会自行了断吗?祁云洺……不,宋兰亭他们既已走到了这一步,便容不得反悔。
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怎么会突然宽容?
他仓皇着退到最内间,踉跄着往床榻上扑,燕王宫里有两个通往宫外的密道,其中一个他父皇用过了,已经不算隐秘,另一个则位于这间宫殿内,他的床榻之下。
燕焜昱迅速找到床头雕刻着的装饰,将一只浮雕鹿的鹿角向内翻折,伴随着“咔嗒”一声,与地面紧挨着的床榻缓缓向外移动,露出了一个黑梭梭的洞口。
燕焜昱连灯都不敢拿,怕被人发现不对,在暗道打开后,他立刻扑进那条暗道里,但没几息,却一步步倒退出来。
在他退得足够远后,那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出现了一线寒光———是刀尖反射出的雪亮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