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5页)
主礼道士:“万万不可,家人以外的人来抱,不仅活人难安,也惊扰死者!”
“我是家人。”喻宜之指指漆月:“我是她爱人,就是奶奶的孙媳妇,算不算家人?”
她声音淡然却有种坚定的说服力:“送灵。”
道士手撑黑伞,一路祝悼,手臂戴黑纱的队伍悠长,喻宜之稳稳抱着遗照,走在队列最前、抱着骨灰盒的漆月身边。
漫天浅黄的纸钱洒下,道士高声念:“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
阳光炽烈成一种不真实的白,漆月有些恍然,看向身边的喻宜之,与她并肩而行,毫不犹豫用眼神对她说:“我在。”
道士扬声:“漆红玉,一路走好!”
这是先前交代过的送灵仪式,漆月心里忽然涌出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哀伤,那些小时候漆红玉把她抱在膝头、喂她吃松花糕的画面,变做一团又一团棉花似的雾,堵在她嗓子眼,让她张不开口。
可她身边的喻宜之,全不复平时的矜持清冷,跟着道士大声念:“奶奶,您一路走好!”
“漆红玉,一路走好!”
“奶奶,您一路走好!”
终于,在喻宜之的感染下,漆月扯开嗓子跟着大声念:“奶奶,您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啊,奶奶。
下辈子来做我的孙女,坐在我膝头,让我好好疼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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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灵,又是答谢的宴席,漆月脑子里一团浆糊,但喻宜之实在是个头脑很清楚的人,很快要来入席名单和筵席桌数。
哪桌缺烟少酒,哪桌送宾客的毛巾不够,都是她忙前忙后在打理。
回漆月家已是深夜,阿萱和她俩一起到家。
喻宜之:“阿萱,你先回房吧。”
“可,漆老板她……”
“这里有我。”
阿萱点点头,回房去了。
喻宜之拉起漆月的手:“我们先去洗澡,好吗?”
两人的一身衣物投到脏衣篓里,她和漆月一起进了淋浴间。
漆月租的房子淋浴间并不大,喻宜之拉上门也只够两人面对面贴紧站着,喻宜之给她洗头,抹上护发素,又抹沐浴露,蹲下来一直给她抹到小腿、脚腕、脚趾。
站起来轻声问她:“多久没洗澡了?”
她这次回来没带任何行李,也用漆月的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
两人身上散发出同样的味道,各自穿上喻宜之找出的漆月的睡衣,回房,喻宜之轻柔的给漆月吹着头发。
直到两人躺到漆月的床上,月光从窗外洒下来,漆月一脸木然的躺着,看喻宜之俯身过来,眼神温柔的理了下她的额发。
莹白肩头露出来,送到漆月嘴边。
“干嘛?”因为一整天没怎么说话,这会儿开口声音都哑着。
“咬一口。”
“为什么?”
“因为你必须发泄出来。”她伸手托住漆月后脑勺,按着漆月的唇碰触她的肩,喻宜之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体香味,漆月张嘴,咬在她肩头。
刚开始是轻轻的,后来越来越重,这时大团大团的眼泪,从漆月眼眶里夺眶而出,蓄积了太多天的悲伤终于有了出口,像洪水冲溃堤坝、野兽挣脱牢笼。
她眼泪鼻涕口水全涂在喻宜之肩头,越咬越用力,像只受伤小兽一样呜呜哭着说:“我没有家了。”
喻宜之好像不知道疼,躲也不躲,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你还有家。”
“因为,你还有我。”
漆月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得眼睛都痛了,耳朵里嗡嗡一片,但好几天来困着她的那种玻璃罩子一样的感觉,终于随着这场痛哭消失了。
她记得喻宜之拿纸巾给她擤了鼻涕擦了口水,等她终于停下来不再哭的时候,让她躺回枕头上,自己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她眼睛实在太疼了,闭着眼,耳朵里听到喻宜之走回房间,然后,一条温热的湿毛巾盖在了她眼皮上。
舒服的令人犯困,可她不敢睡,心里那个空荡荡的缺口,像会吞噬一切的黑洞,在身后追着她跑。
喻宜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然后她感受到喻宜之身体的重量,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唇瓣,她想动,喻宜之却按了按她眼上的毛巾:“别动。”
手缓缓揉搓着她的耳垂。
那是一次很不一样的体验。
喻宜之不暴烈,不缠绵,更像是一种温柔的安抚。
她吻漆月的耳廓,吻她的太阳穴和从毛巾下露出来的眼尾,吻她的脸颊和双唇。
她抱着漆月,体温和漆月融为一体。她的体温一贯是低的,漆月被白天那冰霜一样的日光照过、现在也还浑身发冷,可两人拥抱着,又逐渐一起炙热起来。
漆月觉得心里那个因漆红玉去世被扯出的大洞,被逐渐填满。
湿毛巾搭着的双眼,不断涌出温热的眼泪,漆月浑身颤抖,也说不上是因为哀伤,还是因为极度的哀伤背后获得温暖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