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解馋(第9/12页)

世人皆道最毒不过妇人心,却不知高坐帝王之位的男人有多阴毒狠辣。

思及这个层面,关瑶便想起现实已逝的阿姐来,一时各色心绪涌上胸口,吸了吸鼻子便想就近找个地方坐着缓缓。

张目四顾后,关瑶选了个可以观景的湖亭,只她才往那处去,隔了还有小段距离时,便被不知打哪儿出来的侍卫给横刀拦住,不许她再靠近。

听说亭中已有贵人在,关瑶便也没多想,转了身正想离开时,却又闻得有人扬声问了句:“谁在外头?”

听出那声音是谁的,关瑶心下一凛。而便在侍卫向内回了话后,她便被请进了那亭。

一步步踏上幽阶,入了那三面开敞的亭中,见得里头坐着的,果然便是这大虞的皇帝,孟寂纶。

穿着身松松垮垮的行衣,戴了顶伶人才会戴的花脚幞头,打扮虽滑稽,人倒坐得腰直板正,动也不动地盯着手时的鱼杆。

原来这位皇帝大晚上不睡,却是在这处垂钓。

关瑶摒着息走过去,欲要开口请安又怕惊扰了那静谧的饵线,再见孟寂纶也不曾看她一眼,便干脆站在他身旁,安安静静地等着。

约莫两柱香后,那铒线被向下扯了扯,当是有鱼上钩了。

垂钓之人抬手起杆,将线从水中提出,那饵上果然挂了一尾鱼。

孟寂纶哈哈大笑地看着那鱼扑腾了片刻,最终却连杆带鱼一道掷回湖中,再拍了拍手,回头看关瑶。

“你怎么还在宫里?没跟那个眯眼皇子回北绥?”开口便是这话,竟是记住了关瑶。而未等关瑶答话,孟寂纶又喃喃自语道:“哦,他好像摔断手了。胡蛮就是胡蛮,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就敢到处讨女人,也不怕下回摔折了腰。”

关瑶正思索着怎么接腔时,话多的大虞皇帝又问她:“听说你是西钊人?”

“……”关瑶默了下:“传闻小女……应当是东罗人?”

“哦,东罗人啊?”孟寂纶瞧着不甚感兴趣的样子:“怎么就你一个人?渊儿没陪着?”

“小女又不是太子殿下什么人,他怎会陪着……”关瑶声音发闷。

孟寂纶了然地瞥她一眼:“闹别扭了?是他不够体贴,还是不解风情,又或是他给你脸看了?”

见关瑶抿了抿唇不说话,孟寂纶随手指了个位子给她:“坐罢,说说看怎么回事?”

关瑶坐是坐了,可还真没头绪该怎么与这位瞧着又状态正常的皇帝说。且她心中还暗自狐疑着,这位日夜颠倒明明诸事不理的九五至尊,又是怎么晓得她和裴和渊之间的事?

“怎么?不想同朕说?”孟寂纶懒洋洋地向后一靠,立马有太监过来当人肉背垫。

大抵是嫌幞头咯,他又抬手扯下幞头。

幞头一摘,束也未束的发就那样披了满背,使得这位帝王在夜色中很有些阴柔感。

若观轮廓,这父子二人骨相眉眼确有相似之处,但这位皇帝笑敖闲散,骨子里透着风流劲儿,而裴和渊则雅疏寡漠,气质偏较清冷些。

可转瞬,关瑶又忆起裴和渊的另一面来,又何尝不是欢谑跌荡,有他这位生父的影子呢?

想起还未回答这位皇帝陛下的话,关瑶斟酌道:“没闹别扭,只是殿下……不喜欢我罢了。”

一阵夜风掠过湖面,激得关瑶打了个冷颤。她偏首去瞧孟寂纶,却见这位天子半阖着眼没有反应,也不知是否睡过去了。

关瑶欲向伺候的太监询问两句,可那人却老老实实当着肉垫,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轻,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实在没了辙,关瑶只得陪着静坐,眺望湖面兀自发呆。

便在她逐渐感觉有些寒凉的时候,孟寂纶的呼吸突然急促了下,脑袋猛地往旁边一侧,倏地自梦中惊醒。

睁眼看到关瑶,孟寂纶直了身子缩起眉来:“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

这样迅速的转变已经不能拿微妙来形容了。是瞬间换作了另外一个人,却对不久前才发生的事也没有印象。

许是被孟寂纶方才的模样所影响,与已然跪到地上有些发抖的小太监不同的是,关瑶并感觉不到害怕,甚至于她脑子一抽之下答了句:“回陛下的话,我是……您儿媳。”

孟寂纶明显愣住:“朕有儿子?”

竟连这事也不记得……关瑶只好与他解释了一番。幸好这位帝王虽不记事,却并未像寿筵那晚似的动辄提剑要杀人,且对她所说的事接受得亦极快,瞧着并无半分质疑。

将裴和渊的名字在口中咂摸了几句后,他向关瑶再次确认:“你是渊儿的妻?”

见关瑶点了头,他忽又变得局促起来,两只手放在膝上虚扣成拳,一下下地挠着衣摆的布料,试探着问关瑶:“那渊儿如今……过得可好?”

听出这句话中的忐忑,关瑶沉吟了下:“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