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10/12页)

“对不起……我、我家很乱……坐垫……”

“你在乱晃什么?去躺着,快点。”

辻要菊池坐在铁架床上,这时财津拿了条湿毛巾过来。“给我。”辻一把抢过毛巾,对菊池说:

“过来,我帮你擦。”

“咦……等、等下……辻老……呜啊!”

“别说话,再说我就把毛巾塞到你嘴里……鼻血止住了吗?”

“嗯唔……是、是的……”

辻粗鲁地擦了擦菊池的脸,接着命令道:“上衣脱掉。”菊池战战兢兢地脱掉身上的T恤。即使坐着,菊池的身形仍显高大,辻强势地站在他面前命令:“右手抬起来。”

“是、是的。”

“左手。”

“是。”

“身体向右扭。”

“好。”

“向左。”

“好……痛……”

菊池身体向左扭转时,似乎会引起强烈的疼痛。他侧腹有一大片瘀青,辻触碰那个部位,菊池便颤抖了一下,但没有叫出声来,明显是在忍耐。

“……应该没伤到骨头。你腰没事吧?”

“啊……是的……咦、好怪……明明被揍得那么惨……我、却没怎样……”

“那就好啦,你这蠢货。”

辻叼起香烟,侧过脸去。默默站在旁边的财津,在同一时间过来为他点火,然后低头望向一脸疑惑的外甥,喃喃说道:

“……原来如此,刚刚看拓也还能动,我也觉得有点奇怪,现在全明白了。原来辻先生动手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

“计划……?”

“铁椅其实并没有对你造成太大伤害。”

财津代替辻,开始向菊池说明。

“咦?可是我明明被砸了很多下……”

“辻先生砸的都是背部、臀部这种要害以外的部位,而且尽量用椅面砸你。椅脚则都砸向墙壁和地板,发出吓人的声响。”

“但我的脸也……”

“还是要多流一点鼻血才逼真啊。辻先生如果认真揍你,你不但没办法走路,可能连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

菊池擦了擦鼻子底下干掉的血,喃喃应道。

“辻先生不能直接把你带走,毕竟是你有错在先,我们明显是理亏的一方。所以他才会假装把你痛揍一顿,让对方看傻眼,借此做出‘赔罪’的样子,让双方扯平之后,再把你带回来。”

不愧是律师,说明得真好。

“快向辻先生道谢吧,拓也。”

“啊……”

菊池连忙下床跪坐在地,猛地低下头说:

“辻……辻老大,真的很谢谢您!我这么任性……给您添了麻烦,您还愿意帮我……!”

“不只是我,你也给整个帮派添了麻烦。”

“是……是的……”

菊池沮丧地低着头,辻望着他的后脑勺,继续说道:

“不过他……莲被那些家伙所杀,当然无法原谅。你心里的愤怒,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辻老……”

“但我并不认同这种作法。即使再愤怒,你一个人冲进他们事务所又能怎样?你真的是个不考虑后果的蠢货。”

“对不起……我实在气不过……因为我想到,大概是三天前吧……和莲通电话时,他说的那些话。他……真的很喜欢老大,很羡慕我能在老大身边工作……还有舅舅的事也……”

“为什么会提到我?”

听到财津的疑问,双眼通红的菊池抬起头说:

“他说,我身边有舅舅在真好……他跟我一样,从小缺乏父母照料,国中时没有好好念书,脑筋也不太好……但我还有舅舅,有辻堂组照顾我。身边有辻老大、栉田先生,还有其他大哥。可是……”

泪水从菊池的右眼滑落下来。

“可是他身边什么人也没有。”

不知为何,菊池伸手抹去的不是泪水而是鼻水,他的手背被鼻水和鼻血染红。

“他真的是孤伶伶一个人。”

他声音颤抖,左眼也流下泪水。菊池平时虽然经常发出哀号,或是哭丧着脸,但辻很少看他哭过。像他这种人,自己受苦时很能忍耐,见到他人痛苦时却会深有同感,无法坐视不管,尤其心理上的痛苦更是如此。

真的是孤伶伶一个人。

菊池这么说。人们经常使用“无依无靠”这个词,但很少人知道那实际上是什么感受。没有熟识的人、没有可以仰赖的人、得不到任何人的帮助——一般人很难想像那是何等悲凉。

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吧?

就算没有父母,也有亲戚吧?没有亲戚,也有朋友或认识的人吧?都没有的话还有公家机关啊,可以去那里找人咨询吧?上网查一下不就有了?

那些人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何谓真正的孤独。小时候在富裕的环境下长大、接受正规教育、不需要拼命向朋友或认识的人借钱、毫不费力就能拥有新型手机……这种人不可能会明白的。孤独的人也不会想向他们说明这种事,毕竟谁都不想向其他人说明自己有多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