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大学(第2/28页)

沈志远回答得很快:“是,同班过一年。”

才一年,交情就好到这地步,可以托付妹妹照管了。子言觉得有些蹊跷,表姐的同学她认识的不少,上大学前从来没听说过沈志远这个人。

“哥,你读书时成绩一定很好吧?”子言觉得自己纯属没话找话,成绩不好能考进T大这样的重点吗?

沈志远略微点一下头,“一般吧,还好。”

“那,你跟我姐关系很好吧?”她接着问。

他颇感有趣地看她一眼,“我很奇怪你姐为什么说你很文静……”

这男孩,说起话来完全不动声色就可以让人知难而退,刚才的平易近人,搞不好全是伪装。子言愤愤地想。然而也立刻就闭上了嘴。

沈志远瞥了一眼子言的神色,温和地笑笑,“不是我不回答你的问题,你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慢慢问,但是这趟公交车的站名我希望你现在就能记下来。因为等一会儿我不一定会陪你再坐回来。而且,”他促狭地眨眨眼睛,“我希望你能听得懂上海话的站名,回来要是坐过了头你可别哭鼻子。”

倒塌!真是个厉害角色。她开始严重怀疑,表姐把自己托付给他照管是不是存心来整自己。

直到坐在T大以昂贵闻名的小食堂里,看着面前的一大堆饭菜,子言才确定刚才怀疑的这个人原来也有善良慷慨的一面。

“多吃点,你姐没说你这么瘦。”沈志远不停地给她夹菜,她的碗里堆起一座小山。

子言苦着脸说:“我、我恐怕吃不完。”

“那怎么行,你们学校马上就要军训了,就你这副身板,不多吃点怎么扛得住?”沈志远不紧不慢地说,“要是把你饿瘦了,我怎么向你姐交待?”

无限的好奇心涌上来,她又想起那个被打断的话题。

“哥,你和我姐……”

沈志远放下筷子,微笑着说:“食不言,寝不语,听过没有?”

子言翻了下白眼,刚才是谁一个劲地在劝她多吃一点,他和她,到底是谁话更多?

越回避,越有问题。子言下了决心,改天一定要锲而不舍把这问题的答案弄到手。

大学报到新鲜的第一天,在他乡遇亲朋的喜悦中消耗过去了。这个开始,还不错。子言想。

傍晚回到宿舍,其余几个床铺已经分别整理好了,满屋子人声嘈杂,喧闹非常。

一屋子人,原来都是为了送一个本城女生前来住宿。

这女孩有一头黑亮顺滑的长发,齐额的刘海剪裁得相当精致,恰好露出葡萄一般深黑水灵的大眼睛,娇小玲珑的个头,应该是典型的上海女孩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肤色有些黧黑。不过子言觉得,这小小的缺憾完全无损于这女孩的美丽。

床上和桌上林林总总堆满了东西,这女孩子正用上海话跟家人撒着娇,子言听了半天都不知道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也就沉下心来收拾自己的东西。

没多久,一位衣着得体的女士走过来,有些抱歉地对子言说:“同学,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跟我女儿换一下床位,她喜欢你这张靠窗的上铺位。”

宿舍里其他舍友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整个宿舍一共有六张床,靠窗的上铺位只有她和同城的另一位上海女孩。

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点了头,“好的,没问题。”

在子言看来,这其实只是一桩小事,那女孩子却扑过来抱住了她,笑逐颜开,“同学,谢谢侬。”

这甜糯的上海话从她嘴里冒出来,真是甜美。

当天晚上熄了灯,子言躺在床上,有种惴惴的陌生与孤单感,从靠门边的上铺看过去,几乎看不到窗外的月色,她还是想家了。

忽然就想起,龚竹也是第一次离家,在南京那个陌生城市,她的第一晚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对着月亮流着眼泪想家?

耳边忽然传来嘤嘤的抽泣声,子言探起半个身子来看,靠窗的上铺位的那个上海女孩,正缩成一团,在不停地流眼泪。

子言很小心地爬过去,丢了一包纸巾在她枕边,压低了声音说:“擦擦眼泪吧,明天肿了不好看。”

“我很想家,想妈妈。”她小声说,“我晓得自己很没出息,别人会笑的,离得这么近还哭。”

子言柔声说:“不会有人笑你的,大家都很想家,这跟距离远近没有什么关系。”

“你真好。”女孩边擦泪水边说,“我是经贸系的薛静安,名字很好记的,你知道阿拉上海有个静安区吗?就是那个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