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伤害(第5/11页)

姬骞抚着下巴笑,“皇后不喜欢,却反复翻看?”

“臣妾是为了自警自省。提点自己少做一些无谓的事情,省得最后弄得一身伤痛,还平白招人耻笑。”

他笑意未改,目光却幽深了几分。

“下午左相来见过你了?”

“您都知道了还问?”

“为夫只是好奇,泰山大人都跟夫人你说了些什么?”他语气里添了调侃。

“左不过是夫君猜到的那些。”慕仪从善如流,语声慵懒地回道,“您不就等着看妾身的笑话嘛!”

“你怎么应对的?”姬骞饶有兴致。

“我跟他说,我厌恶你。”慕仪转身直视这姬骞,一字一句,“我说我恨你,所以我不愿意与你亲近。说这话的时候我表情激动、态度坚定,就差没闹起来。他难得见我敢当面对他发一次疯,估计很新奇,需要一点时间去反应。所以,我逃掉了。至少最近没有被继续追问的风险。”

听了这话,被她直言“厌恶”“恨”的姬骞敛了笑意,淡淡地与她对视。良久短促地笑了一声,背过身子躺上了床榻。

慕仪无所谓地看他一眼,就着温水服下了安神的丸药。最近入睡愈发艰难,光靠熏香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必须在睡前服一丸药才能勉强睡着两三个时辰。

“你最知道该说些什么让我生气。”一个闷闷的声音忽然传来。

慕仪错愕回头,瞪着他的背影,再四下扫视,仿佛想要证明那句话不是那个人说的。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她瞅着他,不知怎的居然从那背影中瞧出几分寥落来,暗骂自己真是见鬼了。

不是吧,这个情况是,被伤感情了?更毒的我也说过啊!要不要突然这么脆弱!

晚风入殿,衣袂飘飘、长发如云的皇后娘娘僵立床前,看着榻上的那个身影,默默石化了。

六月份完了之后,煜都也进入了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因宫中近期祸事连连,皇帝决心好好整饬一下六宫的风气。皇后接了谕令,下了几次狠手,加之素来最为张扬的贵妃万氏从云婕妤过世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是以六宫再次回到江滢心事发前的安宁。

慕仪与惠妃私下商议了几回,纷纷表示万黛最近的表现太过反常。被这样狠狠算计了一遭,以她的性格必然是要立刻报复回来的啊!

最后讨论出来的结果让人略觉伤感:一个素来有仇必报的人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却没有立刻报复,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她在酝酿着更大的报复……

慕仪一想到这个就头皮发麻,恨不得她早点出手算了。等待暴风雨来袭的滋味真是比身处暴风雨之中还令人揪心啊!然而事已至此,她也无能为力,只得抓紧最后的时间享受宝贵的清静。

更何况,她还得费心照料皇长子,实在腾不出手来。

姬瑀是个十分早慧的孩子,不过四岁的年纪却每每提出不该是他这个岁数的孩子会想的问题,十分考验慕仪的应变能力。

譬如他会问慕仪:“为什么很多时候看到父皇在笑,但我却能感觉到他并不高兴呢?”(慕仪给出的回答是,“那是他脾气怪!”)

又或者他会问慕仪:“我原来住在佑心殿的时候,伺候我的宫女嬷嬷对我也都很好,但为什么我有时候待在她们身边却会觉得不安心呢?”(“安心!是安心啊!你四岁的时候知道什么叫安心么?”)

唯一一个能令慕仪圆满回答的问题被他在某个夕照美丽的黄昏提了出来,“阿母你跟我说过,我不是你生出来的。那么生我出来的那个阿母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在了。太过早慧的孩子已然明白那个母亲已经去了永远见不到的地方,他现在关心的是,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慕仪跟他并肩坐在椒房殿廊下,感受着夕阳照在脸上的温柔触感,半眯着眼陷入回忆之中。良久,她的声音遥远得似乎是从梦境中传来,“她啊,是这个世界上,心思最纯净的女子。”

“心思最纯净?”他费力地理解着这些词语。

“对。你的生母她笃信道家,崇尚自然,认为天地的一切自有其定数,所以她从来不会去做任何勉强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她语气低沉而充满感情。

姬瑀皱着眉头陷入巨大的苦思中。许久许久,他放弃地抬头,哭丧着脸,“阿母,道家是什么?”

慕仪:“……”

福引殿自从戚淑容再度醒来,就一直十分热闹。皇帝怜惜淑容无辜受难,对其多加安抚,短短一个月赐了无数财帛珍宝,直照得半个福引殿都金光熠熠。

玉茗恭敬地奉上茶盏,戚淑容面色沉静,看着对面怡然品茗的万贵妃。

“说吧,这回你要让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