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柜(第2/3页)
我开始跟她闲聊。
“你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吗?”
“到一月十五号就半年了。”
“以前住在哪里?”
“以前住在克洛泽尔街,可是,那个看门女人老跟我作对,我就搬走了。”
于是,她打开话匣子,没完没了讲述那看门女人如何如何造谣毁谤她。
忽然间,我听见离我们很近的地方有响动。最初是一声叹息,接着是轻轻的响声,轻虽轻,但很清晰,好像是有人在椅子上转了一下身。
我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声音?”
她镇定自若,从容答道:
“别害怕,我的猫咪,是邻居家的声音。壁板太薄,隔壁房间的声音,这边全都听得清。这房子真差,就像是用纸板搭成的。”
我全身慵倦乏力,便又钻进了被窝,继续跟她闲聊。这时,我也像很多男人一样,被某种愚蠢的好奇心所驱使,想打听打听这种女人第一次失身的经历,想撩开她们原罪的面纱,似乎是为了从她们遥远的历史中找到清白无辜的痕迹。也许还为了通过她们迅速追忆中某一两句流露出真情、诚挚与天真无邪的话语,而爱上她们。因此,我紧盯着她盘问最初是跟哪些人偷食禁果的。
我知道她很可能不会讲真话。那无关紧要,我总能从她的谎话里,发现某种真挚感人的东西。
“说吧,告诉我那人是谁?”
“是个自己有游艇的阔佬,我的猫咪。”
“原来如此,那么告诉我是在什么地方?”
“那时我在阿尔让特伊。”
“你当时是干什么的?”
“我在一家饭店当使女。”
“哪家饭店?”
“水手饭店,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博南芳开的那家。”
“就是。”
“那个家伙是怎么把你弄到手的?”
“我正在为他铺床时,他就强暴了我。”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我的一位医生朋友的妙论,他是一位既善于观察又有哲学头脑的人,长期在一家大医院里任职,每天都能接触到那些未婚先孕的姑娘与公开卖淫的妓女,耳闻目睹了那些妇女的种种羞耻与苦难,深知那些口袋里有钱、到处拈花惹草、淫害女子的阔佬。
他常对我大发妙论,说:
“一个女孩子头一次失身,倒经常是被她那个阶级中与她身份地位相同的男人拖下水的,在这方面,我做了不少册的考察纪录。人们总是谴责有钱人摘取了普通百姓女孩的童贞之花。其实,真相并非如此。富人经常是用钱去购买已经采下来的花朵,他们有时也采花摘花,不过摘下来的都是第二茬开放的花,他们老采不到第一茬的鲜花。”
一想起这番妙论,我便转过身来,对眼前的这位性伙伴,笑着说:
“你该知道,你的故事我了如指掌,那个有游艇的家伙并不是你的第一个相好。”
“哦,他就是,我的猫咪,我向你发誓。”
“你撒了谎,我的小猫咪。”
“没有,我保证没有。”
“你的确撒了谎,得啦。老老实实告诉我吧。”
她颇感惊愕,好像犹疑了一下。
我乘势逼问,说:
“我的小美人,我乃魔法师是也,会催眠术。假如你不说实话,我就施魔法让你入睡,到时候我就全知道了。”
她和别的女人一样,也是头发长见识短,当即被我吓住,就结结巴巴地不打自招:
“你是怎么猜着的?”
我催促她说:
“快坦白吧!”
“哦,第一次,那真算不上什么。那是在当地举办的一次欢庆活动,临时请来了一名厨师,人称亚历山大先生。他一来,就飞扬跋扈,唯我独尊,他发号施令,什么人都要指挥,对老板、老板娘也不例外,简直就像是国王……他是个高高大大的英俊汉子,即使是在当炉掌勺的时候,也不安静老实,总是高声呼叫:‘喂,快拿黄油来——快拿鸡蛋来——快拿料酒来。’别人就得立刻把这些东西送到他手里,要不然,他就发火,破口大骂,骂出来的话下流难听,羞得你大腿根都发臊发红。
“一天的活干完之后,他就站在门口抽他的烟斗。我端着一摞盘碟从他身边蹭过,他就对我这么说:‘喂,小妞儿,带我到河边去看看风景。’我就像二傻子似的带他去了;我们刚到河边,他就将我按倒在地,动作麻利,速度迅速,甚至我还没有来得及发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不多久,他就乘九点钟的火车走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问:
“就只这些?”
她吞吞吐吐地说:
“哦,我想弗洛朗坦就是他的种。”
“弗洛朗坦是谁?”
“我的儿子呀!”
“好哇!妙得很呀,于是你就骗那个有游艇的阔佬,说弗洛朗坦是他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