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4/5页)
这个消息当然不可能受到欢迎。每个人都有手持终端,每个人都靠手持终端过日子。手持终端是你用来存储短信、邮件、喜欢的电视节目、音乐和书籍的东西。录音录像也得靠手持终端。你用手持终端和你喜欢的人分享你喜欢的内容。它是我们所有人的外脑。
突然之间,手持终端不能用了:所有殖民者的手持终端(比人手一台还稍微多一点)都被收缴入库。有些人企图把手持终端藏起来,至少有一名殖民者企图打昏前来收缴手持终端的船员。在赞恩船长的命令下,这位殖民者在麦哲伦号的禁闭室过了一夜,有传闻说船长调低了禁闭室的温度,这位殖民者像筛糠似的抖了一整夜。
我很同情这位殖民者。我和手持终端已经分开了三天,但每次想找格雷琴,想听音乐,想看恩佐有没有发消息给我,或者想做我每天用手持终端做的几百件事情之一时,都会不自觉地去掏手持终端。我怀疑这也是人们脾气暴躁的原因之一:他们被切除了外脑。在手持终端消失前,你都无法意识到你有多么依赖这个蠢东西。
失去手持终端,每个人都一肚子气,但我的脑海深处有个念头,那就是人们之所以这么看重手持终端,有一部分原因是它能让大家不去思考现实:需要用来维持生命的大量设备,我们现在再也不能使用了。你不可能取下农耕设备上的电脑,这些设备没了电脑就无法运转,电脑就是设备的组件。就好像取出你的大脑,然后指望你的身体还能跑来跑去一样。我估计大家都不愿面对现实,不愿思考我们的麻烦究竟有多大。
事实上,能让我们活下去的因素只有一个:殖民团内的两百五十名门诺派教徒。他们信仰的宗教让他们使用过时的古老科技,所携带的农耕设备没有电脑,所有人里只有首领海勒姆·约德尔使用手持终端(根据老爸的说法,也只在和殖民者委员会的其他成员联络时使用)。不使用电子设备对他们来说就是正常的生活方式,而不是什么很残忍的事情。远离科技使得他们在麦哲伦号上显得是一群怪人,在青少年群体里尤其如此。但现在反而会拯救所有人的性命。
但这一点并没有让所有人安心。马格迪和他几个不那么可爱的朋友说,门诺派教徒就是活生生的证据,说明殖民联盟从一开始就打算害我们陷入困境,因此对教徒们生出了怨气,就好像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结果似的。事实胜于雄辩:马格迪处理压力的手段是生气和无事生非,他在旅程刚开始的那次寻衅并非意外。
马格迪在压力下变得怒气冲冲,恩佐变得自闭,格雷琴变得暴躁。我不太清楚我变成了什么样。
“你没精打采的。”老爸对我说。我们站在一顶帐篷外,这就是我们暂时的居所。
“对,我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说。我望着巴巴到处乱跑,圈定地盘。我能怎么说呢?它是一条狗。
“我没听懂。”老爸说。我解释了自从迷失之后我的几个朋友的表现。“哦,好吧。”老爸说,“说得通。唔,不知道能不能安慰你,但我要是不工作,估计也会变得没精打采的。”
“多么令人振奋的家风。”我说。
“甚至不能怪遗传。”老爸说。他环顾四周。前后左右都是集装箱、用油布和麻绳捆扎的成摞帐篷,挡住了我们这个新镇的街道。他又看着我说:“你怎么看?”
“我看这就像上帝拉的一泡屎。”我说。
“哈,唔,现在确实是。”老爸说,“但加上辛勤工作和一点儿爱,我们就能爬出这个烂泥坑。那一天会是多么美好啊。”
我大笑道:“别逗我笑。我正努力没精打采呢。”
“对不起。”老爸说。他一点儿对不起的意思都没有。他指着隔壁的帐篷说:“至少你会和朋友待在一起。这是特鲁西约家。他和格雷琴会住在这儿。”
“很好。”我说。先前我找到老爸时,格雷琴和她父亲也在;他们去勘察了未来定居点附近的一条小河,确定建设化粪池和净水场的最佳地点。未来几周内不会有室内厕所,我们必须用铁皮桶解决问题。听见这个,我真是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格雷琴的老爸拖着她去看备选地点,她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我看她有点后悔提前降落了。“什么时候能让其他殖民者下来?”我问。
老爸指着前方。“我们打算先建立周界,”他说,“我们已经下来了几天,目前还没有危险的动物从林子里蹿出来,但我觉得谨慎永远好过后悔。我们今晚就把最后一批集装箱从货舱里运下来。明天应该就能垒好周界,封闭内部空间。也就是还要两天。三天后所有人就都能下来了。怎么?已经觉得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