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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身躺下,一条鲨鱼样的东西朝我双腿冲来,但我太累了,根本无力踢它,于是只得把两手摆在胯间,朝它射了一枪,结果正好命中它那黑乎乎、毫无生气的两眼的中部。双鳍消失在波涛之下。

伊妮娅一只胳膊绕住我的脖子,左手托着我的右臂,以免把我闷死,然后开始奋力朝下一波巨浪游去。贝提克也游在一旁,现在只用一只手臂划水,另一只挥舞着锋利的弯刀。我看见刀锋在水中划过,然后就望见两张背鳍颤抖着向右边游开了。

“你们……”我刚开口,马上便呛得一阵乱咳。

“省点力气。”女孩气喘吁吁道,拉着我向下一个浪谷游去,继而攀上前方紫罗兰色的波墙,“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枪。”我说着,试图把枪递给她。但我感觉到黑暗犹如一条越来越窄的隧道,逐渐包围住我的视野,虽然我不想失去武器,但太迟了——我感觉到它掉入了深海。“对不起。”隧道完全闭合前,我勉强说了出来。

我脑中最后的一些思考内容,是这第一次单独行动中丢了的那些东西:宝贵的霍鹰飞毯、夜视镜、古老的自动手枪、靴子,也许还有通信装置,甚至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小命,以及朋友们的命。然后,完全的黑暗切断了我那自嘲思虑的末端。

我隐约感觉到他们把我抬上木筏,切断手铐,把它取下。女孩正给我做口对口人工呼吸,实施胸外按压,把肺里的水压出来。贝提克跪在我们旁边,使劲拉着一条沉重的绳索。

吐了几分钟水之后,我张口问:“木筏……为什么……它应该到传送门了……我不……”

我脑袋下枕着一个背包,伊妮娅把我重新推回去,用一把短刀割掉我破烂的衬衫和右裤腿。“贝提克用微薄帐篷和登山绳组装了一个海锚,”她说,“就拖在后面,让我们减慢速度,同时又不致偏离航向,这样我们就有时间来找你了。”

“干吗……”我开口道,但马上又咳出海水来了。

“别说话,”女孩说着,撕掉我身上最后的破布,“我得看看你伤得有多重。”

她有力的双手碰到我身侧又长又深的伤口,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她的手指摸到前臂上深深的口子,从肋侧一路往下,抚到腿上,那里从大腿到小腿,被鱼活脱脱撕掉一块皮。“啊,劳尔,”她难过地说道,“只不过一两个小时没有照看你而已,瞧瞧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了。”

虚弱再度排山倒海地涌向我,黑暗杀了个回马枪。我知道自己失血过多,全身发冷。“对不起。”我低声说。

“嘘,”刺啦一声,她撕开了那个大一点的医疗包,“别说话。”

“不,”我依旧不依不饶,“是我搞砸了。本来我应该是你的保护者……守护你。对不起……”她把磺胺杀菌溶液直接倒在我身侧的伤口上,疼得我大声叫唤起来。我曾见过战场上的人们因此而流泪,现在我也成了其中之一。

我敢保证,如果女孩打开的是我那个现代医疗包,那我肯定撑不了多少时间,少则几秒,多则几分钟,我就会翘辫子。幸好她拿的是大个的那个——古老的军部专用医疗包,是从飞船上拿的。一开始我想,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不知道这些药品和仪器到底还顶不顶用,但很快,就看见她放在我胸膛上的医疗包表面上的指示灯开始闪烁,有些是绿的,很多是黄的,几个是红的,我知道情形不妙。

“躺回去。”伊妮娅低声说着,撕开了消毒缝线包。她把清洗包贴在我的身侧,里面那些百足虫缝线苏醒过来,爬向我的伤口。整个感觉丝毫不舒坦,那些经过基因剪裁的生命体爬进伤口那参差不齐的缘面,分泌出抗生素和清洗液,然后收拢尖锐的百足,将伤口紧紧缝合。我再次放声大叫……过了一阵子,她给我的手臂也贴上了百足缝线,我又痛快地号叫了一番。

“我们还需要几筒血浆。”她一面把两小筒液体注入医疗包注射系统,一面对贝提克说。血浆流入身体,我感觉大腿上火辣辣的。

“我们只有这四筒了。”机器人说,他正为我忙上忙下。一面滤息面具罩在我脸上,纯氧流进我的肺部。

“该死,”女孩说着注射完最后一筒血浆,“失血太多,怕是会深度休克。”

我想和他们理论,解释说我浑身发抖只是由于空气太冷的缘故,现在感觉好多了,但滤息面具完全遮住了我的脸,包括嘴、双眼、鼻子,根本没办法说话。有一阵,我心生幻觉,以为我们又回到了飞船,再度被安全场保护得动弹不得。我想脸上咸咸的东西应该不只是海水。

然后,我看见女孩手里拿着超级吗啡注射器,于是拼命反抗。我不想昏迷:如果我命不久矣,我希望能够睁大眼睛亲眼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