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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清莞哼了一声:“邓乡长,看来你的治下当真是繁荣‘娼’盛啊。”
黎天成遥望着对面半山腰处的几座别墅,问道:“那是谁家的宅子?”
“赵家的,钟大记者家的,朱会长家的,还有任家的。”
“任家的?”黎天成沉思着问道,“任家兄妹经常回涂井不?”
邓春生答道:“袍哥嘛,是和码头在一起的。涂井码头这么繁华,任东虎、任东燕和郑顺德肯定是常来的。”
黎天成又看了看盐厂那一座高高耸立的烟囱,向颜利久问道:“这就是官办盐厂了?你们盐厂公署的机构人员是怎么设置的?”
“禀告监督员:公署里行政干部有二十四人,税警有十六人。前段时间,田厂长外聘了一位技术顾问郎山平先生。今天,郎先生到重庆购买煮盐的先进设备去了。”
黎天成肃然道:“你们这盐厂里有千百名工人、几十名国家干部,不抓好思想教育怎么行?过几天我让王拓同志运送一批抗日救国资料进来给你们学习学习。”
恰在此时,前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黎天成抬头循声一看,见到街道旁边正冲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冲着自己在呼喊着什么。但她很快便被乡公所的保安队队员们远远地拦开了。
“怎么回事?”黎天成目光一厉,瞥向了邓春生和颜利久二人。
邓春生半张开了嘴,结结巴巴地讲不出一句囫囵话。颜利久有些幸灾乐祸地插了上来:“应该是邓乡长辖下的民众找黎秘书你反映问题的吧?”
邓春生赶紧缓过了气:“黎……黎秘书,这个……这个……刁民太多,我……我们乡里没调……调护过来……”
黎天成沉吟了一下,毕竟邓春生今天是主动贴上来欢迎自己下乡考察的,自己不可伤了他的面子。于是,他缓和了容色,吩咐已经成了他贴身侍从的朱六云道:“六云,你去看一看,让他们不要对那位老大娘动粗,最好是劝离为上。”
朱六云应了一声,立刻健步如飞地去了。
然后,黎天成转过身来,对邓春生抚慰道:“没事儿。谁人地盘上没几件闹心的事儿呢?邓乡长的难处,我感同身受。”
邓春生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黎秘书如此体恤下情,实是我等之福啊!”
听闻他俩这一番对话,钟清莞瞧向黎天成的眼神立刻有些迷离起来,她的双唇也不自觉地轻轻咬住了。
不一会儿,朱六云小心翼翼地回来了,贴在黎天成耳边低声讲道:“是刘五娘,你应该还记得的—原来乡场西头的那个刘五娘。”
“嗯,我记得啊:她家的香辣豆腐干做得不错。”黎天成一下回忆了起来,“她有什么事情?”
“她这几年也挺可怜的:她的大儿子徐财五六年前被川军抓了壮丁,死在了下川东战场;二儿子徐禄去年又被国民政府强征入伍服了兵役,在东部战场上生死未卜。近日县里又要把她仅剩的三儿子徐旺也拉去当兵。她刚才拦路是要求县里留下徐旺给她养老送终。”
黎天成听到后来,眼眶不由得渐渐湿润了。有顷,他低沉地对朱六云吩咐道:“现在先不要管她。今夜我要在这里歇一宿。傍晚时分,你一个人悄悄去给她递一句话:让她以后找时间尽快到县党部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