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岳飞与『钟相杨幺起义』(第2/3页)
造孽的头子孔彦舟也值得一说。他时任沿江招讨使,顶大乌纱帽的官,戎马半生也算“战功赫赫”。金兵打山东,他带头溜号,金兵打河南,他又脚底抹油,回回都是腿窜得比博古特还快。边跑边抢,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在打砸抢烧的工作战线上,他是“先进典型”。
这一回他“典型”到了武陵,富得流油的鱼米之乡,家家老幼妇孺扎堆,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活脱脱的一盘肥肉,当然是不抢白不抢。大手一挥立刻火光冲天,狞笑的“子弟兵”们钢刀挥舞,与世无争的武陵小县,在残暴的杀戮与抢掠中痛苦地呻吟,然后,就有了归乡后的战士们,不忍面对的残垣断壁和累累尸骨……
然而赚得盆满钵满得意洋洋的孔彦舟并未想到,比那些杀戮之夜的火光更冲天的,是愤怒,武陵人的愤怒。
那些在前线经历了无数次浴血奋战的民团士兵们,他们如何能面对这样的场景:无数次与侵略者血肉相搏的生死时刻,他们后方的家园正惨遭杀戮,他们牵挂的妻儿正惨遭蹂躏荼毒。做这些事情的人,不是传说中的异族侵略者,却是他们名义上的“战友”,堂堂正正的“政府军”。
这就是我浴血保卫的家园?这就是兴亡我有责的天下?这就是我们的国?
任何有血性的人,但凡是他们中的一员,都没有理由不愤怒。
愤怒了怎么办呢,武陵人很本分,他们四处告状、申诉,指望着有人为他们做主。可又有什么用呢,乱兵一来,湖北安抚使唐悫就吓得躲猫猫了,湖北制置使傅雱和孔彦舟好得穿一条裤子,正忙着帮人家升官发财呢。至于闷在深宫里吃喝玩乐的宋高宗么——我都正愁怎么认金人当主子呢,还给你做主?
政府军指望不上,父母官指望不上,皇上更指望不上,难道指望老天爷?满目疮痍的故土面前,伤痕累累的妻儿身边,那些无助的汉子,心在滴血。
这时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认真地告诉他们:把血擦干净,不要指望任何人了,要活下去,就要自己为自己做主。
这个人,就是被后世无数道德老夫子们骂得狗血淋头的“大贼头”——钟相。
可这个大贼头不简单呢,靖康之变时,他就开始组织乡民们结社自保,组成“联防队”,保一方百姓平安。南宋小朝廷被侵略者追得满世界逃命的时候,他却挺身而出,派长子钟字昂率300壮勇慨然奔赴前线,同敌人打了一堆硬仗恶仗。孔彦舟的乱兵肆虐之时,也是他带着家乡的老弱病残们,奋勇保卫着自己的家园,然后是申诉、告状、喊冤,牵头的又是他,武陵人苦熬的日子里,他是支撑大家信念的顶梁柱。
现在这根顶梁柱终于看明白了,皇帝靠不住,父母官靠不住,保卫自己的家园,只有我靠得住。
靠得住的钟相行动了,以武陵为中心,越来越多的乡民们聚集在他的大旗下,没有武器自己造武器,逃避着兵火的草民们在这里得到了庇护所,在求生的欲望下,他们整顿兵马,保卫乡土,很快拥有了一支足够精锐的军队。孔彦舟又一次杀气腾腾地来了,结果这次他遭到了迎头痛击,眼睛喷火的汉子们结结实实地修理了他们,乱兵们被杀得脚底抹油,边逃边不住地喊:造反了,造反了。
造反了吗?事实是,钟相这位“农民起义领袖”本分得很呢。打完了仗,该种地种地,该纳粮纳粮,该过日子过日子,既没有去掀父母官的衙门,更没有把“政府军”赶尽杀绝。其实就是告诉老爷们:我们只是想活着,过生活。
你要过生活,皇上却打喷嚏了。啥,政府军被农民干了?反了天了?镇压镇压!败逃的孔彦舟很快当起了胡汉三,有了一个更响亮的官职:捉杀使。带着精锐们大摇大摆地回来了。来捉杀,不是捉杀占我河山的侵略者,而是捉杀那些竟然敢为了过生活不让我欺负的老百姓。
结果,当钟相和他的士兵们,正以为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他们正在如和平年代时那样种地打粮,想着做幸福的人的时候,孔彦舟的还乡团突袭了,毫无准备的钟相被杀得大败,全家被俘后惨遭杀害。世外桃源般的武陵小县再次惨遭战火的荼毒,恢复了和平生活的乡民,安顿下家园的北方难民,所有美好的开始,像肥皂泡一般的希望,再一次在兵灾中支离破碎。
幸福生活的愿望已经是一场梦,反反复复的蹂躏,无休止的兵祸,最终引爆了武陵人愤怒的心:不让我们活,那就反了他娘的吧。
钟相的部将杨幺终于站了出来,他整顿败兵,重新将钟相的旧部集结起来,10多万农民军终于变成了起义军,要报仇,要保卫家园,在滔滔的洞庭湖上,和南宋的“政府军”们殊死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