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哈迈德·扎基·亚马尼(第10/11页)
亚:一切是在瞬间发生的。我听见枪声时已经太晚了,当凶手被抓住时他已经向国王头部开了三枪。我既没有看见他进来,也没有看见他开枪。当时国王正在接见科威特的一位部长。我在他的旁边,但不是面向着门而是面向着国王。枪声响后,我本能地朝国王扑去,而不是扑向凶手。国王倒下了,我跪在他身边。我和他的视线没有相遇,因为他两眼平视。国王说:“Amrar。”意思是:“真主的意志。”更确切地说是:“按真主的意志。”后来他什么也没有说。我相信他甚至没有看见是谁杀了他。不过我认为,即使他知道是他的侄子,对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后来……后来就是痛苦,休克和痛苦。
法:后来您审问了凶手,并密切注意整个审讯。您知道他的政治观点吗?
亚:是左的观点。我想我可以说他要的不是一个人的死,而是一个政权的灭亡。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制度的灭亡。
法:本来那天可能遭到暗杀的不只是国王一个人。按计划,暗杀的目标是五个人,几乎都是王族,其中之一是您,是吗?
亚:……
法:他要摧毁一个制度而不是杀一个或几个人,这一点没有使您对他产生一点敬意?
亚:一点没有,他是一个狂热分子。他要像破坏一件玩具那样毁掉一切。他是一个罪人。
法:当执行死刑、砍他的头时,您在场。他的表现如何?
亚:我不能不说他丝毫没有自豪感,连尊严都没有。他吓坏了,是的。但是我没有专心注意他。我指的是在那一瞬间,我没有专门去注意他,我不想去仔细观察。如果您想知道我的感受,我将告诉您,这是一种我永远不希望再尝到的感受,而且,最好是我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感受。我是偶然到现场去的。我到司法部去送哈立德国王签署的文件,这是在法院宣布维持原判后命令执刑的文件。因此我见到了……但是让我们结束这个问题吧。因为它伤害我的感情,使我又见到了鲜血。
法:得了,在您的国家里,正义是通过剐刑来实现的。您不会没有见过极刑。
亚:当我在埃及学法律时见到过一次,是一次绞刑,而这一次是砍头。我憎恨流血。当我看见大刀落在刺杀费萨尔国王的人的颈上时,我只有想到这是正义的胜利,才能冲淡我对流血的憎恨。我认为应该有死刑,特别是在某些社会里,我认为是必要的。如果没有死刑,在这个阿拉伯世界里就会充满罪恶。死刑不仅是用来做惩罚的手段,而且是作为预防犯罪的措施。当人们处于无知的时候,你或者警告他们,或者教育他们。他们当然应该受到教育,但是在他们还没有被教育所感化时,就得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来警告他们。
法:亚马尼,有没有人对您说过您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反动派?
亚:有的,有过一次。但我不认为自己是反动派。我也愿意信奉民主,而且我信奉民主。但是你们的民主概念并不适用于一切国家,我不要给社会带来混乱的民主。对自由也是如此,把某种类型的社会里的自由送到另一种类型的社会就变成了混乱。所以对一种社会结构你只能缓慢地、有步骤地加以改变,不可能使它发生突变。因此,革命从来不能取得胜利,它不能改变任何事物的实质。演变从来不是革命。真正的变化是那些缓慢地、温和地进行的演变。当然,变化是必需的。生活不是在不断地发生变化吗?费萨尔国王就改变了很多东西:废除了奴隶制,实行中学和大学的义务教育。但是他没有改变制度。他要在不摧毁制度的情况下改变国家。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死留下了一个空白,使人们感到若有所失。
法:您的意思是他的死改变了一些事物?
亚:不,国家的政策没有改变。这个制度是如此的强有力而不会由于一个首脑的死去而有所削弱。也许会有不同的进程,因为不同的人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做同样的事。但是实质上什么也没有变,今后也不会变。我们的国家机器是一部运转着,而且将长期不冒风险地进行运转的机器。
法:因为您不能忍受冒险,是吗?
亚:我不能忍受赌博。我憎恨赌博。是的,我憎恨赌博,它腐蚀灵魂。我从来就不是赌棍,从来不是。
法:这一点我早就明白。但是,您从石油部长这个角度也不进行赌博吗?例如以提高石油价格来讹诈我们?
亚:从来也不。我从不轻易冒险。噢,我对我的冒险进行非常精确的计算,以毫米计算。当我去冒险时,那就说明我已采取了一切预防措施使危险降到最低的程度,几乎不存在危险的程度。
1975年8月于吉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