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全人类的事业从殖民地到《常识》(第7/14页)

独立革命前的几十年里,随着经济、地理和人口的进一步增长,殖民时代早期短暂出现过的女性独立的机会已经毫无影踪。到18世纪,90%的美洲殖民者依靠土地获取生活资源,大多数女性的生活都围着家庭、农场和农田转。从当时的日记里至少能够瞥见一些受过教育的人的生活。来自长岛的玛丽·库珀(Mary Cooper)在日记中详尽描述了自己充满繁重苦差的生活和持续不断的辛劳。1768年的圣诞前夜,她“累得要命”,“烘干、熨烫衣服,直到天将拂晓”。第二年的5月13日,她在日记中写道,“太多辛苦的工作”让她觉得“肮脏而悲痛”。两个月后(7月13日),她反思自己的生活,写道,“自从我离开父母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40年,在这里我看到的只有苦工、忧愁和各种各样的磨难”。“我觉得,”她总结道,“来到这里,我离梦想中的天堂的确更近了,但除此之外,我各方面的状态都比40年前糟糕了不只40倍。”

玛丽的苦恼并不仅仅来自熨不完的衣服,从她八月份的日记里还可以看到一些其他的线索。“我的心里燃烧着怒火和不满,”她吐露道,“缺少所有的生活必需品,还要一直害怕那些紧追不舍的债主。”和其他的许多人一样,除了贫穷,她还要面对疾病的恐惧。在当时,天花是切实存在的危险。虽然早在1721年波士顿爆发天花疫情时,戈登·马瑟就曾积极探索过抵御天花病毒的接种疫苗,但在50年后的长岛,接种疫苗仍然没有得到普及。1771年初的日记中,玛丽·库珀欣慰地记下女儿痊愈的情况,但也承认自己“曾经非常害怕天花”[7]。

疾病、债务和苦不堪言的体力劳动正是18世纪许多美洲白人殖民者的命运。新世界的财富从来都不是均匀划分的,随着殖民地的人口继续增长,扩张到内陆地区并且在东部沿海建立起城市中心区,生活上的不平等也愈加明显。这些不平等有性别上的、有种族上的,也有经济上的,很多情况下都是两种以上的不平等交织在一起。对女性而言,她们虽然生活在距欧洲四千八百多公里之遥的土地上,生活在新英格兰殖民地这种女性人数超过男性人数的地方,却仍然没有得到什么机会。尽管这里的男性都在为权力的界限展开激辩,质疑神职人员、议会成员和当权领主的传统的权利表达,这仍然不是一个平等主义的世界。18世纪早期的美洲在很多重要的方面都迎来了挑战与改变,但在许多宗教、政治、文化和意识形态转型之中,仍旧有些东西一成不变。男性殖民者也许的确是朝着“美国人,这个新人种”发展,但克雷弗克给美国人归纳的“新原则”里还没有包含性别平等。新女性仍然需要等待,在有些州里更是需要等上很久。

当然,一概而论并不公平,毕竟1700年的美洲在地区、社会和文化上的差异都相当大。英属北美殖民地位于法国和西班牙这两个欧洲强国的殖民地之间,在贸易上也夹在这两个与之都有过节的欧洲帝国之间,而其所处的美洲地区仍然是部分美洲土著部落的家园。1700—1770年间,这些殖民地的人口从265000增长到230多万。但事实上,美洲的总人口从1600年起就在递减,这是由于白人人口增长的同时,土著人口在不断减少,虽然两者之间并不总是具有因果关系。尽管具体估算数目不一,但一般认为1600年新英格兰的土著人口到1700年只剩下5%。这5%的新英格兰土著人口其实和美洲内陆的其他土著部落一样,并不愿意看到这些改变,但他们只能被迫适应这种改变。

许多美洲土著部落被赶到内陆地区后,不仅需要和白人移民竞争,还不得不与其他的土著部落抢夺土地和资源。因此很多土著部落,尤其是南部地区的部落都在18世纪销声匿迹了,它们要么融入了其他部落,要么因疾病而全部丧生。当时的观察家、贵格会教徒加布里埃尔·托马斯(Gabriel Thomas)在书中描写了宾夕法尼亚和新泽西殖民地的发展史及其对特拉华人(又称伦尼莱纳佩人,即本地人)的影响。他写道:“印第安人称,每有一个基督徒到来,就要有两个特拉华人死去。”契约佣工威廉·莫拉利在1729年来到美洲时曾将这个时期的宾夕法尼亚描述为“世界上最好的穷人国家”。[8]不过,一些人眼里的机会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却代价高昂。对于许多的白人移民,包括莫拉利在内,根本就没有“世界上最好的穷人国家”这么一回事,费城的街道也没有像想象中的城市乌托邦那样遍地黄金。而伦尼莱纳佩人的情况则更为糟糕。对于土著部落而言,改变从来都不是向好的方向发展。

在诸多改变之外,有一点从未改变,那就是冲突,而这对于新英格兰的影响尤其明显。18世纪初,新英格兰殖民地土著部落和英国殖民者之间的冲突远比几十年前的菲利普王之战时期复杂。菲利普王之战虽然让双方都变得小心谨慎,但1676年后仍然时有暴力事件爆发,继续破坏着双方的关系。而1702年英法之间爆发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安妮女王之战)更是让这种紧张局势升级。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这个名字中即可看出,英国面临的敌人不只是法国。在开战的前几年里,西班牙军队也对英国殖民地,主要是南卡罗来纳地区发动了袭击,英国军队则予以回击,对佛罗里达的西班牙教会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