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蓝靛厂几代回民之后金宝琴口述(第2/14页)
我老爷爷特别有能耐,等于是北京有买卖,山东有地,东北他还跑皮货。就在蓝靛厂啊,他一人置了4处房子,一处在我们街上,德源成注144旁边,德源成是个酱厂子。一处在西门。再往西岔去叫德丰居,一处在那块儿把着路口。再一个就是我们现在最后拆的这一块儿,也是把着一个路口,小东门路口。4处房子全在街上把口那儿,都是街上的铺面房,也都是做了买卖,我们最后拆的这处,我父亲告诉我是个药店。我奶奶就跟我们说,你老爷爷置的那房子啊,每处都有院子,门楼都是磨砖对缝的,相当不错。
定:你们家在蓝靛厂可是个大户了。
金:应当说在我老爷爷的时候我们家那是正经可以的。
定:您祖上是不是蓝靛厂最早的住户?
金:可以这么说。我们家确实是算早的,在回族里头算早的。时间久了,兴啊衰啊,都在这块地儿。
2.西贯市李家
定:您祖爷爷带着祖奶奶来到北京,这是第一代。
金:对,我爷爷长大以后娶的我奶奶,这就是两代。我奶奶姓温,是北京人,海淀区馒头村的娘家,注145馒头村就在香山这边,四王府的东南上。她们家也是回民。
我奶奶不是穷家的人,她的姑姑给的是西贯市李家,注146那家叫李什么我不知道。她当初给这家的时候呢,这家就爷俩,爷俩都没有媳妇,老头儿的老伴死了,儿子又没说上,这爷俩是干吗的呢?是赶脚的,北京土话就是捅毛驴屁股的,跟着毛驴跑,给人家送货,跟镖的似的那种,又不是大的。最后我奶奶的姑姑就给到他们家了,给到他们家时穷着呢。
定:那您奶奶的姑姑的娘家原来是做什么的?
金:就是农民呀,馒村的,也没什么钱,所以才给那么穷的北边的。
您记得西太后出逃吗?就由西贯市走的,找的人就是我奶奶的姑姑家,说他们是赶脚的,老往西安跑,是他们家给西太后带到西安去的。开始时讲好价钱,说你不白拉我,到了那儿钱你随便拿。当时还想呢,说遇见什么人了,怎么给这么多呀,这就等于玩儿命似的给人跑了一趟买卖。那会儿不知道拉的是西太后,要是知道那不就走漏风声,还不把他们杀了啊?到了西安才知道。西太后她出手不在乎钱啊,开开金库就让他们随便拿,还说回去到了北京我再封你,那会儿不是就说封侯么,所以他们家封的是侯。我奶奶的姑姑人家怎么富的?就由这儿富的。我父亲为什么给我讲这段历史呢?说人哪,是命,说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得夜草不肥,你姑姥姥嫁得好,人家有那么大命啊,找这么俩光棍子,穷着呢,他也不知道跑这么趟买卖,现在话叫黑活儿,西太后后来封他呀,人家就能遇到那么一档子好事,人家就发起来了。后来人家就说姑奶奶那些儿子,就是我奶奶那些表弟呀,人家都牛着呢,张北这一带连火车买卖都是人家家的。她儿子给她做寿,一年一个大皮袄,我奶奶她们姐儿四个,每年明着是给姑姑做寿去了,带点礼物,红包都给她们带回来了,头年的大皮袄顶下来,给我奶奶,再顶下一个来,给我二姨奶奶。她们这些侄女,都沾过人家光。人家一富,带得他们家也富了。
定:他们后来做什么买卖?
金:他们就是牛羊,火车上的运输,开的铺面,都是人家的。
定:他们后来一直还在西贯市吗?
金:一直在呀,就是清朝时候。清政府完了他们也就完了。
3.死也不跟他埋在一起
金:我老奶奶,就是后续的那个,她特别能干,特别知道生意怎么做,在我们街上都特别有名,说蓝靛厂有三个老太太谁都比不了,其中就有我老奶奶。老奶奶坐家立业的人,那么点小脚,骑驴特棒,过去那盐不是最挣钱嘛,她到清河打盐去,一早儿由清河都打一趟盐回来了,她儿子还睡呢。
定:怎么打盐?
金:就是拿驴驮一麻袋盐回来卖呀,挣钱呀,她做生意的事什么都能干,家里也弄得好。可她这个儿子,按我们回民说,是跟真主求来的。命中有儿终须有,命中无儿莫强求,为主的该给你的,就一定会给你,不该给你的,你不该强求的去要,要来了就是要一个祸害,果不其然不孝,不孝还败家。这就是回民的生活逻辑,他不说那个教育。等于她得养着,她还得给他干,等到她不能干的时候,她儿子又对她不好。
我姑姑给我讲过,说我老爷爷娶的第一个奶奶生的那支人脾气都好,都是和颜悦色地说话细声细语地交流,说咱们这支人就不好,我姑姑的话:一个奶奶找坏了。我老奶奶他们家人的性格不好,来了以后遗传得咱们家人都性格不好。但是这个奶奶虽然脾气大,特别能干。家里致富,好多事都是她弄的,我老爷爷有了这么大摊子,没有人给他好好支应着不行。后来她死得也挺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