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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我就在这儿生这儿长胡福贞口述(第4/7页)

2.营房生计

胡:过去发满饷的时候生活都挺好的,仨月一季米,月月给钱粮,从十几岁就挑三两,注127一两五。老人死了就空出一个位子,就是有缺儿呀,到西门外大教场那儿拉弓射箭,你射好了就顶这份缺儿了,要不怎么在家老练那式子,蹲裆骑马式。家里都有石头支子,后来都用来顶门了,一到民国就不练了,人家枪炮都有了,你练那个顶什么呢。你自个儿练武行,练劲儿,那行。还有值六营的,他们也姓关,会耍刀耍剑,愿意学就跟他学去。

咱火器营满族人怎么那么不争气呢,好吃懒做,为什么当警察的多,卖东西的多,就是过去吃钱粮,坐到那儿吃,不动唤就能来,养得跟大爷似的,提笼架鸟,都养活鸟儿,靛颏儿,叫子儿,我们家还有呢,教它叼小玩意儿,鸟叼。还养蛐蛐儿,斗蛐蛐儿,这么大个儿的澄江泥蛐蛐儿罐,从小到大。养蝈蝈儿,秋天到香山那边逮秋子儿去,装到葫芦里头,揣在这儿(指胸前),冬天拿出来在太阳地儿一晒,聒聒聒聒叫唤,房后我大爷他们就干这个。还都养巴儿狗。

那时候还有钱粮呢,旗人生活就是凑合。一到民国,惯得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干点小买卖嫌寒碜,拉不下来脸。拿我们家来说,我爸爸那点钱粮不够,我们家把东西全卖了,想卖东西还不敢上大街叫去,我母亲听胡同那边叭叭叭叭打着小鼓的过来门口,就出门叫去:“嘿,打鼓的”,眼瞅着叫进来,先卖桌上边的,什么掸瓶子帽筒啊,什么茶叶罐子,把这没用的先卖。大躺箱里边都是瓷器,都是祖上留下来的,连我母亲那大烟袋荷包,这么大个儿,八卦穗子,老拿绵纸包着,搁在匣子里,那也卖了。就卖着过,不卖没法儿吃。现在要留着那小花瓶什么的,就都值了钱了,冰裂纹的大掸瓶那可不是值钱嘛,可那搭儿不是没辙吗。

赶到卖也没得卖,就该当了。我小时候老让我干去,我是老大呀,夹着东西上北边,当给转当局,注128那个小么儿姓李,小李子他们家开的,就在银燕小学旁边,现在还有,当去:“您多给我们写点,我们搁不住,过几天就赎”,不赎就死了,有日期的,不赎要是入一点利钱,就能缓期。转当局再拿着这东西到海淀当去。我就知道有一挂兜肚链儿,银的,当了就没赎出来。我们家还有一个老座钟,我妈最不爱当这个钟,因为什么呢?蒸窝头要一个钟头,当了它上哪儿瞧时候去?你就只好点香了,点一根香,香火着完,这窝头就得了。我妈就不愿当这个钟,没辙怎么办呢,夹着那钟还得上海淀去,我母亲的皮袄什么的都不在这儿当,都上海淀。那会儿哪儿有车呀,过这河,有一条船,是梁子他们本家的,坐这船走巴沟,就这个河,京密引水渠不是后来挖的么,以前没有这么宽,也没桥,要上海淀必须坐船,在银燕小学北边吧,过大堤就进巴沟了,你说那时候要当点东西难不难?就这个还拉不下脸来。

再有就更可乐了,也许是说笑话,反正我家有这事儿,大年三十这天没粉条炖肉怎么办?就吃羊心肺,可是不能说,怎能说大年下的熬心熬肺呢?哪怕就有二斤面,初一你必须吃饺子,不吃这饺子,听不见这剁白菜呀,人家都笑话你了,有比你强的呀。过去骂人就说,这营子里的人,三十晚上没有白菜剁,吃不着包饺子,都得剁案板,太损啦!瞧不起满族人。有个水车张家就在这墙外头,他有四亩多水浇地,他们家有个水车,别人还没水车,比咱强多了,人家是农民呢,就开损,有名的。

3.旗人婚姻

胡:蓝靛厂这些营兵互相结婚的有的是,有介绍人,媒婆。相亲的时候还得偷着呢,比如说我父亲这家要相一个姑娘,咱这儿不是有西顶庙吗,四月开庙,注129从初一开到十五,卖什么东西的都有,唱小戏的,变戏法的,姑娘要逛庙去,她必须走这门口,我二姑什么的就都在门口站着,相,瞅瞅这姑娘长什么样儿呀。要是再没有这个呢,就带着这姑娘串一个门儿,这就是设计呢,姑娘自己一点不知道。

蓝靛厂西顶碧霞元君庙的主要建筑工字殿

相姑娘相合适了,就该过小帖儿了,就是使红纸写好了八字,生日时辰那个,换一个小帖,都愿意了,就去合婚,注130看你的属相和男的相克不相克。合婚还得上海淀,这儿没有,海淀专有干这个的。合回来没问题,就放小定注131了,给你四个戒指,俩黄的俩白的,黄的也是包金的,那时候没有金的,用小手巾包着。四个盒儿,一个盒子里头装熟肉。不许买茶叶,怕“茶言茶语”,“茶”就是茬,就是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