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敢死
养了几天,越青君精神比先前好了许多,反观宁悬明,因为日夜操劳,身体格外疲累,睡觉都比往日沉。
今日难得越青君醒得较早,宫人近前伺候洗漱时,越青君示意他们动静小些。
等梳洗完毕,出了内殿,越青君方才出声道:“悬明两个时辰前才睡,今日有事皆有我,不必叫醒他。”
宫人低头应是。
喝过药后,吕言便走上前来禀报道:“长乐宫那边又传来消息,太后绝食相逼,想见陛下。”
闻言,越青君微微蹙眉,面上显露的并非是生气,而是苦恼。
“这些日子母后可有说过其他?”
吕言低着头:“有陛下的吩咐,太后幽禁于长乐宫,无人可见,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很安静。”
越青君微微垂眸,语气幽幽:“母后做了二十余年皇后,自有国母风范,寻常人与事,还无法让她色变。”
“如今竟能做出绝食相逼这种事,是我这个儿子的过失。”
“她要见我,我身体也不似之前那般羸弱,自然也该去见一见。”
他回头望了一眼安静的内殿,“悬明累了许久,今日让他好生歇息,你守在殿外,不要让人惊扰了他。”
吕言虽是越青君的大总管,但并非随时跟随在越青君身侧,事实上,越青君是个不常让人近身跟随的人,即便是吕言,随侍身侧的时间也远低于张忠海跟在先帝身边的时间,今日不带他,也并不奇怪。
越青君就这样坐上肩舆,在轻轻晃动的御驾上到了长乐宫。
禁军围困长乐宫,听从宁悬明命令,不许他人随意进出,这个他人中,显然并不包括作为天子的越青君。
后者被顺利放行,进了长乐宫,到了殿外,越青君便下了肩舆自己走。
“你们都留在外面,不必跟进来。”
“是。”
越青君独自进了宫殿,刚踏进去,转头寻望,便见到了太后独自坐在那儿的身影。
对方一身素色衣裙,头上的发饰妆容也比往日要低调许多,虽气度仍在,但瞧着少了几分从前的锋芒与咄咄逼人。
也是到了此时,太后才有些明白当初越青君始终一身素衣,因为唯有素衣,才能在荣宠时不显骄矜,落魄时也能维持一份体面。
“皇帝来了。”
“坐。”
太后掀了掀眼皮,看着眼前这道身影。
殿内没有宫人伺候,只有他们这对便宜母子。
越青君静静看了看她,片刻后开口道:“母后。”
太后轻扯了下唇角,“难为你,如今竟还愿意叫哀家一句母后,哀家都要以为,你恨不得喊我为毒妇。”
说话这般不客气,显然是要撕破脸,不顾什么颜面了。
“人证物证俱全,皇帝想治罪哀家,想必已经想了许久,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反应。”
越青君听见太后这番话,面上仍不见半分恼怒,面上神色平静,好似这些时日的不得见与禁足都不存在一般。
“母后心思缜密,我想,即便猛虎一事上有什么证据,也不过是片面之言,无法说服外界。”越青君笑了笑道,丝毫没有无法借此将太后定罪的困扰与怒气。
见他如今竟然还笑得出来,太后都不由有一瞬间恍神。
然而与越青君不同,此时的太后心中却并不轻松。
这些时日虽未对她有任何定罪与处置,但仅仅是禁足,不许他人探望,也已经足够让她失了颜面,损失太后威仪。
几日的幽禁,无法让太后有实际上的损失,然而心理上造成的压力与紧逼却半点也不少。
如今太后面上看着仍如往常般镇定,情绪却早已经压抑许久,亟待爆发。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方才闭了闭眼睛道:“既然皇帝都认定是哀家所为,那便算是吧,皇帝打算如何处置哀家?”
“先帝陵寝尚未关闭,哀家不如直接撞死在先帝陵寝中,只说哀家思念先帝,自愿追随而去,也省了皇帝许多功夫。”
字字句句,皆带嘲讽。
越青君闻言,望着他半晌,缓缓一叹道:“母后何至于此。”
他垂眸望着腕上念珠,“母后出身显贵,自幼读书明理,聪慧过人,会变成如今这样,也是皇宫害人。”
“我知一切并非母后心中所愿,母后本性也绝非如今这般。”
“只是造化弄人,才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境地。”
事到如今,越青君对太后竟还是这般宽容的态度,摆明若是太后愿意退让,他也会当那日之事是个意外,不仅不会计较,还会向太后致歉。
如此态度,不愧他宽仁之名。
“先太子养于母后膝下二十余年,母后对他情深义重,难以忘怀,实属人之常情。”越青君开始说着像真心之言的鬼话。